第16章(第2/4页)

阮朝汐沿着长廊往前走,边走边不住地回头看。

燕斩辰是南苑武学天赋最高的少年,性情也最为倨傲,在东苑小童的面前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只偶尔和霍清川多说几句话。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他哭。

庭院里昏暗,瞧不清面色,只依稀看见少年瘦削的肩膀细微抽动不止,抽噎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听不清楚。

阮朝汐还没走出几步,风里混着的哭声蓦然大了起来,燕斩辰像是突然想明白了,身子转向书房方向,不再压抑声音,在庭院里哽咽大喊,“斩辰知错了!郎君!斩辰再不敢任性了!求郎君饶恕这回!”

书房方向静悄悄的。

朝向庭院方向的窗棂闭拢,烛影映出空无一人的书案。

夜晚庭院里发生了何事,书房并无人倾听。

白蝉提着灯在前引路,低声埋怨了句,“牵扯到贵客安危的大事,怎能意气用事,连几句不中听的话都受不得,甩下贵客自己回来?”

“阮大郎君虽然和我们郎君交好,但陈留阮氏和颍川荀氏同为豫州大姓,阮氏嫡系儿郎在云间坞里万万不能出事的。燕三郎这回极为不妥当。”

见阮朝汐停步望向书房方向,白蝉再次催促她回去屋里。

“别看了,阮阿般。郎君不在书房里。书房后面的小院直通后山,傍晚时郎君便出去了。或许去了阮大郎君处探望也说不定。”

阮朝汐有些惊讶。击杀野猪下山当时,荀玄微衣袖里流出的血迹令她印象深刻,她以为他混乱中受伤了。

“坞主被野猪冲撞了,不需要休养吗?”

白蝉递来惊愕的眼神,“郎君何时被冲撞了?那么多人护卫,野猪绝不能近身的。”

“……” 阮朝汐闭了嘴,跟随白蝉的灯笼光,沿着长廊转到自己厢房门外。

“坞主今晚还回来吗?”她边问边推开房门。

“谁知道呢。郎君的心意,谁也猜不准的。”白蝉替她关门,“上回打发一个跟了三年的家臣,郎君当日也是避开的。毕竟相处了一段时日,不想场面闹得难看。”

短短数十步距离,庭院里的燕斩辰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的交谈,抽噎声音剧烈了十倍不止。

兴许是预感到了什么,他于绝望中倏然起身,竟然真的如杨斐说得那样,三步并做两步欲奔到书房外长跪求见。

但才奔到距离书房十来步距离处,当夜值守的部曲队伍从隐蔽处显露身形,执刀挡住前路。

“燕三郎止步。”为首的部曲汉子沉声喝道,“郎君今夜并未传召。再靠近书房一步,莫怪我等格杀勿论。”

阮朝汐在自己屋里点起了灯,侧面几扇窗户全打开。庭院里的微弱动静透着灯火传过来,她边洗漱边盯着瞧。

燕斩辰僵立在书房外,屋里昏黄的灯光映出云母窗纸,映在他的脸上,他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部曲执刀把他一步步往后压,他一步步地往黑暗庭院里退。书房的灯火即将消失在面前时,燕斩辰再不肯后退,往书房方向嘶喊,“郎君。”

声音并不很大。少年嗓音饱含绝望和颤抖,已经完全哑了。 “斩辰知错了。……斩辰求见郎君……郎君可在书房?”

书房里空无一人,毫无回应。

主院里四下安静,只有越来越颤抖的嗓音一遍遍地问询着。无人阻止,也无人回应。

颤声询问在空荡的中庭反复回荡了半个多时辰。阮朝汐关紧了窗户,在大床上翻来覆去,捂住耳朵,始终无法把带着哭腔的颤音从耳边阻隔开。

她实在无法入睡,最后索性推开了窗,隔着大半个庭院,站在黑暗的窗边盯着看。

远处传来了梆子响,三更天了。书房里映出的明亮灯火忽然摇曳了几下,似乎有人拉开了侧门,入室的山风吹乱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