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第2/3页)
等狐狸们嘤嘤着亲爱够了,黄眉喝道:“归位,起仪——”
一霎时,众狐仰头对月而啸,又分散而去,没入草丛、坟茔、乱林。
在它们隐没的瞬息,幽蓝的磷火从这片绵延数里的大乱葬岗的每一座土丘里升起。
苍青夜空勾出残月,白得没有丁点血色,投下凄冷的莹光,疲倦地照亮十里坟场。
噗嗤、噗嗤,簌簌,簌簌。莎莎。
每处升起幽蓝鬼火的坟丘都蠢蠢欲动。
或惨白的骨架,或挂着青黑流脓的残肉,或枯黄脆弱的骨骼,攀住野草,扎入泥土,从地底爬了出来。
骷髅们从沉眠的亡者世界中升起,在幽蓝的鬼火环绕中,裂坟而出。
它们沐浴到月光的一霎,骨骼上竟大片大片地长出浓艳明丽的彩色花卉。
红如灿霞,粉拟桃色,白如新雪,鹅黄浓郁,天蓝澄澈,翠绿盎然。斑斓明亮,生机勃发,在腐朽冰冷的骷髅上盛开。
乱葬坟场中的香气愈发浓郁。
忽有一只体态纤长,下巴尖尖的赤狐甩着尾巴跳了出来,人立而起,口中衔着一片叶子,柔媚地摇摆身子,波浪的线条顺着体态的起伏,狐而人耶。
它忽化作一位美女,天然雪身,洁白丰润,乌发从脊背流淌而下,伏在污泥地上,狐行蛇步,弧度圆钝饱满、凝脂般的肉感手臂,攀着一具骷髅,游上了它的身体。
她健康洁白,又带着红润色晕的身体,温热细腻,是活色生香,却与死去的枯骨紧贴,脸颊贴着,轻嗅它身上盛开的花卉。
然后,美女与长满鲜花的骷髅跳起了舞。
她时而折腰,时而踢踏,时而旋转,骷髅咔擦咔擦,也在旋转。
欢乐的音乐不知从何而起,磷火逐渐环绕着它们。原来四面不知何时,大大小小的狐狸或蹲在高高低低的土丘上,有的用爪子在拨琵琶,有的用尾巴在打鼓,有的在弹琴。
狐们高声唱:“嘤——生何欢——”
狐们尖声笑:“嘤嘤——死何苦?”
还有许多的小狐狸们戴起头盖骨,化作少年与少女,亦拉起骷髅,翩翩起舞,加入了这场月光下的坟场之舞。
左边一只小狐,顶着头盖骨,从东边的坟头跳出来,举起爪子,甩着尾巴,尾巴咚咚打小鼓。扭着腰跳舞,闪着绿光的眼睛在老迈的头盖骨下灵闪闪,娇滴滴地,却故意压着嗓子唱:
“老来病,咚咚咚,实在苦。”
右边一只小狐,头盖骨戴歪了,歪歪戴在大耳朵上,一只爪子举起,一只拉起一个小骷髅,嘻嘻笑,爪子拉着骨手转圈圈,又把那夭折的孩子的头盖骨甩得更歪:
“生来夭,嘻嘻嘻,爹妈哭。”
东边的野草丛里,探出个活泼俏美的小少女,漆黑发鬓上也顶着个女子的骷髅头,摇头晃脑,脸上的胡须还没幻化好,尾巴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打节拍,一颤又一颤:
“爱别离,怨憎会,一世泪。”
西边的乱林里,一棵老树上,粗壮枝桠上,双腿倒挂,垂下个俊美的小少年,用尾巴转着个头盖骨,在树上荡秋千,忽然一吐舌头,作怪脸:
“求不得,挂树上,随风荡。”
狐狸人立而起,一爪叉腰,一爪把着骷髅们的手臂,交换而舞,在极欢快的乐声中,齐齐唱:
“生何欢,受尽八苦与八难!死何哭,眠草枕花伴雪月!”
寂冷的月光似乎也随着这场畅快欢乐的宴会而融化了,一曲终,最先起舞的美女,隔着艳丽的花丛,亲吻骷髅头。
定格在生者与死者相拥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