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领地(第6/9页)

我对阿珠说,这阿婆每天都会准时坐在这里洗头发,很安静,不会吵到任何人。

阿珠转过头朝我笑了一下,用英文说了“羡慕”。

这个词我不需要查字典,我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环抱着她,抱了很久。

第三次,是阿珠主动过来陪我,还给我带了一个小礼物:一块用各种颜色的涂料刻满花纹的老树皮。她告诉我,这个在她的家乡叫作‘坎太’,是一种泰国北部地区偏远农村的符令。她说只要我和她一起,在夜晚对着月亮诉说自己的苦闷和哀愁,再把它压到西北方向的桌角下,就可以把一切不开心都丢掉。

我听完以后笑出声来,说自己根本不信这玩意儿。

阿珠很生气,说这是她回去以后花了两天时间做的,一定要按照她说的来做。

可惜当晚没有月亮,阿珠说一定要在月亮底下诉说才有效果,叫我一定要等她,我连忙点头。

可之后,阿珠再没来过竹屋。

直到两个星期后,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另一个过来的姑娘,才知道阿珠已经“进山”,现在不见踪影。

“进山”这个词在这边有很多含义,对阿珠这样的姑娘来说,就是去了毒贩子的老巢接活儿。虽然“进山”拿到的钱能多七八倍,但毒贩大多喜怒无常,暴力残忍,很少有姑娘愿意去,除非是不懂事或者被人欺骗。

我不知道阿珠为什么要“进山”,我想,她太不聪明了,要知道,以她的相貌,进去后大概是出不来了。

我没有追问下去,大概是想让自己心存一丝幻想,我希望有一天,阿珠会突然出现面前,笑着望向我。

此后,我再也没听过任何关于阿珠的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我开始适应金三角的一切,好的坏的。猜叔三教九流都认识,经常会作为各方势力的中间调解人,解决一些利益纠纷。

因为猜叔在这边吃得开,我也逐渐体会到金钱和权势带来的快乐。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变得易怒暴躁,会在输钱以后猛踹老虎机;会突然对行走在路上的缅甸人拳脚相加,就因为对方和我对视了一眼;甚至时常摸着口袋里的黑星手枪,想要听一听子弹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树叶落在湖面会泛起涟漪,巨石跌进大海却不被人发觉。

金三角就是这样的罪恶海洋,我在这里见到的罪恶越多,心中为法律和道德留下的余地就越少。

我拒绝不了暴力,更难以抵抗情欲。仅仅间隔一年,我每天的娱乐活动就从逗弄女同学,在她们的校服背后写写画画,变成了出入红灯区。

我像所有在金三角做灰色生意的商人一样,脑袋里充斥着对金钱的渴望,还产生过主宰金三角的幼稚想法。

一切似乎唾手可得。

达邦前往栋达送货的途中,有一条陡峭的盘山公路,大部分的上坡超过30度。汽车行驶到公路的中间地段,有一块平地,设有卡哨,驻扎着日夜站岗的缅甸军人。

2009年5月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走货。就在我开车经过卡哨的时候,发现面前竟然有路禁,竹子做的栅栏封锁在路中央,我只能被迫把车子停下来。

前方站着两个军人,胸前分别挂一把老式步枪,正在冲我招手,我知道这是示意我下车的意思。

我觉得奇怪,这条路已经走过这么多趟,以前都没出现过拦路的情况,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想归想,我还是按照吩咐下车,手里揣着100美金的通行费,脸上堆笑着走过去。

凑近才发现,这两人不是以前认识的哨兵,是陌生的面孔。他们眼神里带着审视,语气很不友好地用缅甸语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赶紧用蹩脚的缅语回答了他们:“我负责开车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