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灵魂出口(第2/3页)

即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本应在最顶峰时相遇,而不是如今,自己像一条丧家犬一样,接受他同情泛滥的施舍。

谁都可以伸出手,谁都可以可怜自己,但不能是这个人。

秦一隅眼前雾蒙蒙一片,他侧过头,不想面对南乙的脸,用很平和、甚至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更为决绝的话。

“弹完你就可以走了,再也别出现了,好吗?”

这样的话,短短几天秦一隅说了好多次,可直觉告诉南乙,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如何用技术打动秦一隅,所以才会想引他去排练室,而恰巧他也知道,过去的秦一隅非常、非常需要一个技术过硬的贝斯手。

这是他六年前亲耳听到的。

当初,沉浸在仇恨中的南乙,几乎丧失了做普通中学生的快乐,也失去了表达欲。

他越是恨,喉咙越是发紧、发涩,无法控诉,无法叫喊,只能独自行走在一条死寂的黑暗隧道。

然而秦一隅出现了,他用一首未唱完的歌,不管不顾地、生生地砸出一个洞,笑着告诉他,看到了吗?这是摇滚乐。

于是南乙暂时地逃离了痛苦、折磨、不公、愤懑与委屈,喘了口气,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终于不用将自己圈禁在仇恨中。这不再是人生唯一的选项。

他可以追着那人的背影,跑着,喘着粗气思考:原来有一种载体可以替我歇斯底里,替我站在烂泥和暴雨里大声骂一句“这世界真他妈操蛋!”,告诉我沉默不是懦弱,总有一天我能反击所有麻木不仁,所有的痛。

原来秦一隅是这样的人,他需要一个能与之匹敌的贝斯手?我学东西很快的,非常快。

我不怕天才光环的灼烧,我可以填补这处空白。

我来做他黑暗隧道里,随时可以砸开的新出口。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以一个贝斯手的身份站在秦一隅面前时,南乙却犹疑了。

他也明白,是过去的秦一隅需要。

现在呢?他不确信。秦一隅的手不能再弹吉他,他的人生被砸得粉碎,再难回头。

忐忑涌起,南乙好像回到了学琴之初。

那时候南乙13岁,用竞赛的一千块奖金买了人生中第一把贝斯,也找到了秦一隅在音乐平台的账号,当时无序角落刚走红,他也才17岁,以个人账号上传过几支demo。

他起名风格特怪,总爱写一长串。例如[我能不能养三十只猫]、[真喜欢我的新名字]以及[谁不让我吃路边摊我跟谁急],当然,后来它们被做成成曲,名字也都被更适合发行的字眼所覆盖。

这其中,有一个曲名简洁得尤为突出,就一个省略号。

这也是唯一一个后来也没有做成成曲的demo。

秦一隅曾经在这首的评论里回复过,自言自语那样写着:写的贝斯线没一个合适的。

大概是为了团队和谐,这样略带抱怨的话,后来被删除了。

但南乙一直记得。

他把那首demo听了无数遍,骑车时听,写作业的时候听,睡觉也听。后来在某个失眠的午夜,他抱着琴跑到小区天台,用二十分钟写出了一条贝斯线。

下来的时候,指尖都冻僵了,手心却很烫。

盯着自己的手,雨声渐起,思绪也从那个冬夜,回到这间出租屋。

他没说话,拿手机播放了这首demo,手指也轻按在琴弦上。

听到最熟悉的吉他编排,秦一隅怔了怔。

几分钟前,他摆出一副“来打动我吧”的姿态,想象着南乙会选择的曲目。脑中过了无数首,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一支。

这是当年他写给妈妈的歌。

Demo的编排风格接近Midwest emo和数摇,吉他节奏跳跃。鼓的不对称错位编排也是秦一隅提议的,但当初,许司给的几条贝斯线他却始终不满意,律动不对,只是附在吉他上,像沉重的锚,将整个旋律氛围往下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