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4/8页)
“陛下,您快瞧谁来了?”
帘帐被掀开,迈进来一道纤弱的身影。
只见她浑身裹着一件灰扑扑的厚袄子,头巾束发蒙住她大半张脸,唯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眸,及鼻翼两侧一小块肌肤,哪怕是这片肌肤也沾满了污垢,活像戏台上唱戏的小丑。
裴浚却是一眼认出来她,三步当两步上前握住她双肩,
“凤宁,你怎么来了?”
“怎么整成这副模样?”
裴浚上下打量她,以为她受了什么罪,脸色难看得发青,一副要寻彭瑜兴师问罪的狠样。
凤宁这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一开口喉咙跟黏了灰尘似的,止不住咳嗽,她一面解去头巾,一面咳。
一旁的小内使见她顾不上说话,心疼说道,
“回陛下,凤姑娘与彭指挥使连夜运了粮食来呢,足足三千担粮食,够将士们吃上十来日。”
“不仅如此,还带了不少马匹来,齐大人正忙着点数,高兴得不得了呢。”
解了燃眉之急。
裴浚闻言整个人怔住了,双目吃惊地盯着凤宁,喉结在皮肉下剧烈地翻滚,浓睫颤颤说不出话。
凤宁不管他,接过内侍递来的湿帕子痛快洗了一把脸,将身上的灰尘扑落。
裴浚看着慢慢露出的那张脸,原先白嫩的面颊被箍出印子,嘴唇裂出几道口子,翻出一层僵硬的皮,那双眼也熬得不成样子...
无论何时见着这位姑娘,她总是美得动人,像是不败岁月的娇花。
这还是头一回见凤宁如此邋遢,邋遢得叫人发狂。
他突然凶她,“你犯什么事要整这些!你从哪儿弄来的粮食。”
裴浚眼眶渐渐发紧,那双沉湛的眸蓄成一片血色,险些要蓬勃出来,
凤宁被他的模样吓到,吸了吸了泛酸的鼻尖,委屈巴巴道,
“我过去识得一位商户,他家里囤了不少粮.....就在陈连山下的陈家谷,我跟彭大人跑了一趟,说服他将粮食运了过来....恰巧撞上先生着人送马匹,便用马匹运了来...”
凤宁这两日又是骑马又是催粮,沿途还要躲避蒙兀的哨兵,已是心力交瘁,连站着都费劲,再看那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姿跟座山峰似的杵在她面前,眼神厉如锋刃,看样子气狠了,
“你别瞪我。”凤宁委屈上了,绰绰灯芒下那双杏眼覆着一层水光,绵绵地勾人。
裴浚布满猩红的眼忽然被酸刺给刺中,疼得他猛吸了几口凉气,终于忍不住了,揪着她的肩,“你不知道这一路多危险?”
“万一遇见蒙兀的探哨,他们悄悄夺粮,你就没命了。”
“李凤宁,是不是朕太惯着你了,惯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做!”
他眼眶布满潮气,眉心皱的死死的,模样照旧阴沉凶狠,凤宁却惊奇地发现他眼里有什么在晃。
箍着她的那双手臂,紧得令人生疼,却是在颤抖。
凤宁后知后觉裴浚在害怕,害怕她出事,害怕到忍不住犯狠,失态....
委屈悄然而散,心一瞬间软了,
“三郎....”她又这般轻轻地唤他。
音调软绵绵的,眼神如蛛丝,简直能要人命。
裴浚猛地一咬牙,将人往怀里一搂,一圈又一圈搂紧,恨不得将人摁入骨髓里,眼神挑向帐顶,一行泪悄然而落,裴浚往她发梢一擦,湿气渗入她绵密的乌发,慢慢洒落在她头皮。
他从来将眼泪视为懦弱,他不可能有,他也嫌恶之至。
但今日李凤宁千里迢迢送军粮马匹,猝不及防往他软肋一击,令他生出后怕,不知不觉,这个女人已是他生命永恒的一部分,他难以想象一旦她出了事,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