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4/6页)
裴羁攥着药碗的手扣得更紧,皮肉都陷进去。窦晏平一字一句如同毒刺,他说一个,他心里便狠狠扎上一根。这些事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来,他却都牢牢记得,在裴家时他们两个总是躲在花园里半天不出来,他也曾无数次窥探,见过山洞里面,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身影。
但,都成过往。如今,他才是她的夫婿。拿帕子轻轻擦去苏樱唇边的蜜汁:“要不要喝点水压压?”
“不用。”苏樱摇头,一双眼看着窦晏平,“不苦了。”
窦晏平也看着她:“你爱打秋千,后院里有一架,我曾偷偷给你推过一次。别人都是坐着荡,你能站着荡,飞得很高,像在半空中一样。”
裴羁眼前闪过那日隔着高墙,看见她荡着秋千蓦地高过墙头的模样,衣袂翻飞,如九天玄女,她看见他,突然松手跳下来,他伸手接住,宁可自己摔倒受伤,也不肯让她伤到分毫,那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心魔,他此生恐怕再不能破开,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不是心魔,是爱悦。
低头,对上苏樱柔婉的眉目,心里突然生出无限的懊悔恐惧,忍不住伸手拥她入怀:“念念,你还记得吗?上次你打秋千的时候。”
窦晏平立刻叱道:“别碰她!”
裴羁紧紧拥抱着,嗅着她发间香气,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她是我的妻子,夫妻之间亲密,无需外人置喙。”
“外人?”窦晏平冷笑,“你心里清楚得很,三个人中间,你才是那个外人!”
从怀里掏出那根羊脂玉簪,送在苏樱面前:“念念,这根簪子是上个月我们在长安分别时,我给你的聘……”
“看清过吗?”裴羁打断他,“簪子上的图案。”
窦晏平低眼,看见簪身上的流水柳枝,一时不解裴羁的用意,他双手轻轻捂住苏樱的耳朵,声音放得极低,只够他两个听见:“这画,很可能出自崔瑾之手。”
窦晏平猛地一惊:“不可能!”
“上次我说过,让你去问你母亲的事,你问过了吗?”裴羁说着,余光瞥见苏樱苍白的脸,她沉沉目光也盯着那根簪子,眉头紧蹙,晦涩的神情。
她听见了。难道她记起了崔瑾?裴羁顿了顿:“念念?”
她抬头看他,眨了眨眼,方才那晦涩的神情消失了,依旧是懵懂无辜的神色:“怎么了?”
裴羁皱着眉,也许方才那一瞥只是错觉,她并没有听见,便是听见了,她此时记不起崔瑾是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漱漱口吧,免得满嘴里都是药味儿。”
苏樱点点头,裴羁松开她倒了盅温水,窦晏平立刻拿走:“我来。”
他抢着喂她喝了水,裴羁沉着脸拿起木盆,服侍着苏樱漱了口,吐了水,又帮她擦掉唇边的水渍。
“念念,”窦晏平竟还不知足,还要缠着她说话,“我还带着你给我写的信……”
裴羁打断:“时辰不早了,她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窦晏平向外一看,天色的确已经昏黑,时辰不早了。舍不得走,但更舍不得让苏樱劳累,弯着腰轻声道:“念念,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她懵懂着一双眼向窦晏平点头,裴羁转过脸,深吸一口气。
从前觉得气度容量是男人必要有的,此时才发现,所谓气度,直是把那酸苦的药汤,一碗碗全灌进自己肚子里。
他就不该让窦晏平见她,他与她也有许多过往,他也一个人跟她说,让她想起来。
窦晏平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心中恨怒难消。裴羁是故意的,上次突然说崔瑾的死与母亲有关,为的是在他心里埋一根刺,离间他和苏樱,这次竟又把父亲也牵扯进来,简直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