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页)

黑暗中,埃里克从后面注视着她,白色面具仍然像蜡一样空洞。

眼中却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又热又可怕,像是能将蜡融化。

她胆小,贪婪,自以为是,从眼睛到呼吸,再到一举一动,都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那是一种随时会被她揭下面具的不适。

想到总有一天,她会揭下他的面具,用那双眼睛盯着他看——视线如同濡湿的笔尖,在他裸露的脸上滑动,游走——

他就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想要杀死她,永绝后患。

但她总能从他的手上逃脱。

这很奇怪。

他从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他的父母说他是个疯子,精神失常,极容易发狂,如果不把他关进疗养院里,他会发疯杀死所有人。⑴

之后,他被关进疗养院的重病室,被浸水,被殴打,被电疗,被教育每晚必须祷告。

直到现在,他听见整点的钟声,耳边都会响起那些疯子絮絮叨叨的祷告声。

看护们知道他的长相异于常人后,闲着没事会拿他取乐——摘下他的面具,强迫他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那种感觉,无异于被一寸寸凌迟。

看护们用各种手段逼他说话,又嘲笑他的声音。

“如果不是疯子,你怎么会长成那样——声音还是这样——你生来就不正常……”

“你就是有病的。”

“你总有一天会失控的。”

……

但他没有失控,冷静谋划,步步为营,神智清醒地从疗养院里逃了出来。

疗养院里什么都没有,但有很多书,全是富人的捐赠——他们为了独吞家产,费尽心思把家人送进来,又不断往里捐钱,捐书,捐设施,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死后的审判。

只是,除了《圣经》,别的书都被阴影埋没,落了一层灰,无人翻动。

讽刺的是,他在疗养院阅览室里学到的东西,远远多于父母教给他的东西。

逃出疗养院后,他去了很多地方,走遍了整个欧洲,学会了很多东西,作曲、腹语、变魔术、演奏各种各样的乐器。

又在印度学会了绳索杀人的技艺,当地人称为“邦扎布套索”。

最后,在马赞德兰王宫定居下来。

波斯国王视他为知己,对他冷血残忍的杀人手法赞不绝口,又重赏了他改造王宫的行为。

他在建筑上有着恐怖的天赋,亲手把王宫变成了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机关迷城。

在那座王宫里,国王可以像幽灵一样来去自如——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王宫里到处都是机关、暗道、活板暗门,没人知道国王到底藏身何处。⑵

那是他活得最像人的日子,直到国王开始忌惮他的头脑,担心他为别人所用,下令处死他以及所有为他工作过的人。

他帮过的一个波斯人救了他。但对方并不敢把他留在身边,转手交给了一个马戏团经理,希望马戏团能带他逃出这里。

他不再开口说话,因为语言是无用的,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人们只想听见自己想听的话,只想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每次开口说话,耳边总会响起疗养院看护们的声音——

“如果不是疯子,你怎么会长成那样——声音还是这样——你生来就不正常……”

他的长相是耻辱,声音是耻辱。

尽管薄莉从未评价过他的声音,但他每次开口,她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只要能够活下去,可以对任何人献殷勤。

他没必要对她手下留情。

那一天,她以为他离开了,其实他还在房间里,就在她的旁边,手上是锋利的匕首,随时准备捅进她的后心。

下一刻,她忽然脱下衬衫长裤,换上了印花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