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八音盒与信(番外)(第6/6页)
——我想将北疆那些可耕种的军田籍册重理,按劳重分,势必得罪一些人,但我没别的办法。
——要过年了,我还得驻守北疆,不能回京与你们过节……你会想我吗?
——明日要前往雁鸣口,兴许那里可以设伏。
——前面一场战役我受了些伤,左胸被长戟贯入,好在平安符护着我,没刺中心脏。……伤好后有了咳嗽的毛病,每次隐疼,都难以喘气。你会担心吗?不用担心,喝过药好多了,这是我吃过最苦的一副药,有些想吃糖,但不大方便开口。
……
——我快要回京了,你会不会有些想见我?我好想你。(九月二十二日落笔)
最后一封信。
卫虞早已泪流满面。
她想到那些年,父兄皆逝,二哥罢官在家,唯有三哥在外撑着整个卫家。他不再笑,沉默寡言,瘦了许多,面容更甚阴冷,看人时,目光犹盯死物。
她好几次见三哥对人发火,神情狠戾。
就连最后的除夕,嘉乐堂前,若非因母亲急病,是不是就要对二哥动手了。
卫家未出事前,她与三哥打闹玩笑,但那时,她不敢再与他多说话,也不敢再靠近。
却原来三哥是会有这许多怕,会有脆弱。
只是他不说,也不吐露给他们知道,那些寄回的家信里,一字一言都没有。
直到此刻,卫虞方才明白,当时的自己,那番想法是何等……那时的三哥,是如何想的。
这些信,全都是写给三嫂的。
她想到一件很小的事。神瑞二十六年十月初二,三哥率军归京那日,席面散去,问她表姐去了哪里,之后母亲寻人,却不知三哥到何处去了。
那个一直被三嫂放在身边,不曾离身的平安符,是法兴寺的平安符。
六十三封书信,被雨水洇湿,再也看不清字了。
所有的书信落笔于神瑞二十五年四月至二十七年的二月初三。
而那时,三嫂与许执定亲,可三哥还是这样写信,却只能藏起来,不被谁看见。
到最后一年断了,应是前往北疆之后,不再写信。
三哥离京前晚的神情,缓慢地,清晰地映入卫虞的脑海。
他交托给她新婚礼,明月下,久不见笑的脸上竟有笑意,但是否太久不笑,些许僵硬。
声音很平静,他说:“到时,小虞你就与你表姐说,祝她与许执……此后……”
他微低下头,停了下,“祝他们此后……”
“与她说……”
嗓音似是含沙,哑地难以继续一般。
“三哥。”
“只将这个交给她吧。”
他抬起头,叹了很轻的一声,笑了下。
他说不出来。
卫虞望着倒塌的梨花树,和一地残墙碎瓦,忽地流下泪来。
原来母亲当时的话不是假的。
但三嫂已经过世一年,再看不见这些信,也不会知道三哥同样喜欢她。
人会有轮回吗?若是有,现今他们遇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