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两种碑文(第2/3页)
碑文记述了后突厥汗国创立者毗伽可汗与其弟阙特勤的事迹。碑正面及左右侧刻突厥文,背面为中国唐代玄宗皇帝亲书的汉文,石碑上两种铭文的内容有着极为戏剧性的对比。汉文是玄宗皇帝亲书的汉文,内容为唐玄宗悼念已故突厥可汗阙特勤的悼文。唐玄宗首先追述了唐与突厥历代的友好关系,然后强调双方自玄宗朝确定父子关系后,即呈现了新的和平,碑文中……“受逮朕躬,结为父子,使寇虐不作,弓矢载橐,尔无我虞,我无尔诈。“总结了突厥和唐的和睦关系,玄宗在碑文结尾以诗为颂:“沙塞之国,丁零之乡,雄武郁起,于尔先王,尔君克长,载赫殊方,尔道克顺,谋亲我唐,孰谓若人,网保延长,高碑山立,垂裕无疆。”
碑阴侧三面为突厥文,碑文是以毗伽可汗的口气写的,在悼念了自己的弟弟阙特勤之后,便用以下的文字告戒治下的突厥贵族百姓们:“汉人给予我们大量的金子、银子和丝绸。汉人的话语始终甜蜜,汉人的物品始终精美。利用甜蜜的话语和精美的物品进行欺骗,汉人便以这种方式令远方的民族接近他们。当一个部落如此接近他们居住之后,汉人便萌生恶意。
汉人不让真正聪明的人和真正勇敢的人获得发展。如若有人犯了错误,汉人决不赦免任何他人,从其直系亲属,直到氏族、部落。你们这些突厥人啊,曾因受其甜蜜话语和精美物品之惑,大批人遭到杀害。啊,突厥人,你们将要死亡!如果你们试图移居到南方的总材山区及吐葛尔统平原,突厥人啊,你们便将死亡!那些恶意的人会作这样有害的劝说:“人们如若远离(汉人)而居,便只供给粗劣物品;人们如若靠近而居,则会供给珍贵物品。”这些恶意之人作出了这种有害的劝说。听了这些话后,愚蠢的人便去接近(汉人),因而遭到大量杀害。
由于伯克及普通民众互相不睦,以及汉人的诡谲奸诈,由于他们狡猾地制造了弟兄们之间的分裂,导致了伯克和大众的相互纷争,突厥人遂使他们先前建立的国家走向毁灭,他们先前拥戴的可汗趋于垮台。原来的老爷成了汉人的奴仆,原来的太太成了汉人的婢女。突厥的伯克们放弃了其突厥官衔。在汉人那里的伯克们拥有了汉人的官衔,并听从于汉人可汗,
如此清楚地说道:“我们曾是一个拥有独立国家的民族,但如今我们自己的国家在哪里?我们是在为谁的利益征服这些地方?”“我们曾是一个拥有自己可汗的民族,但如今我们自己的可汗在哪里?我们在为哪个可汗效劳?”他们这样交谈以后,就又成为汉人可汗的敌人。
但是,在与他为敌之后,他们未能将自己很好地组织起来,因此再度屈服。汉人根本没有考虑突厥人曾为之效力甚多,却说道:“我们将杀死突厥人,令其绝种。”突厥人遂有被歼之虞。”
显然,在相当一部分突厥贵族眼里,从贞观四年到后突厥汗国建立的半个世纪时间里,突厥人处于一种“亡国奴”的状态。那位毗伽可汗沉痛的回忆了那段历史,认为汉人利用各种礼物来引诱突厥人,让突厥可汗与贵族、贵族与部民之间不和,然后利用这种不和征服了突厥人,让突厥人被迫听命与大唐皇帝,然后利用突厥人的武力征服四方,而后当突厥人萌生重新立一个自己民族可汗的念头的时候,唐军即派兵镇压,当突厥人重新投降时,唐军却不顾突厥人曾经为帝国立下的功劳,屠杀了放下武器的突厥人。最后他告诫突厥人要对唐帝国始终保持警惕,不要被其欺骗,重新落入当初那种惨状。
石碑上的两种文字分别代表了突厥和唐两种视角对从贞观四年(公元630年)到永淳元年(公元682年)这半个世纪突厥与唐关系的描述,在汉文中唐与突厥是父子之亲,相互赤诚;而在突厥人,至少是一部分突厥人眼里,唐是凶残而又狡诈的邻居,一有机会就会把枷锁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迫自己为其流血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