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第2/4页)
杜牧单手支颐,聆听他的琴音,本想集中精神,结果越听越是眼皮发沉,险些昏睡过去。
小王献之生气地看着他,这个人的听琴态度也太不端正了!
好在这时王徽之终于一曲结束,用充满欣赏的眸光注视着杜牧说:“很好,你果然听明白了此曲的真谛,此乃自然天籁之音,理当洗去尘心,鸥鹭忘机,有飘然欲醉、昏然沉迷之感。”
杜牧走到船边,吹彻江上一缕澹荡呼啸的冷风,这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看来,凡尘心愈重的人,愈不能领会你的琴音,是么?”
王徽之将琴随意地推到一旁:“自是如此。”
杜牧微微一哂:“我非世外真仙,时常耽溺于红尘,周旋于烟火。”
王徽之已经将杜牧看作了自己的同道中人,当即为他据理力争道:“入世者未必有凡心,对天对地清白,对人对己无涉,随时皆可以散发抽簪,如此便好。”
杜牧神色淡了些,寂然未语。
他来的时候是大和九年,外任洛阳,恰好避开了朝中甘露之变的惊天浩劫。
他早年学的是经世致用之学,综研兵戎策,为《孙子兵法》写注,献计平虏,多少是有入世兴国之念的。
本想着来日方长,庙堂多风波,总可以寻找到安渡之舟,青云之路,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进入了副本,看到了那一句「司勋绮语焚难尽,仆射余情忏较多」。
既然已经知道了后来的路如何,知道自己一生最后留下的声名皆归于「司勋绮语」,那么,还要坚持初心,行走自己本来的路吗?
王徽之目光在他脸上定格了一晌:“你似乎很纠结。”
“我不是纠结”,杜牧立在船边,远方的如画青山、偃蹇冰霜尽皆倒映在他眸中,如水墨晕染,“我是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之路。”
王徽之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兴尽而至,此生走到哪里便算哪里,你因何而困顿?”
杜牧沉默了一会,确实觉得此等不愉之事一时半会思考不出结果,便搁置到一边,问王徽之:“你欲往何处去?”
王徽之告诉他:“嘉宾家,吃鹅。”
杜牧反应过来,这个嘉宾应该就是郗超,小字嘉宾,也是王徽之的表兄。
王徽之的母亲郗璇,女中仙笔,是郗超的姑姑,也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书法家。
后来活了九十多岁,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将夫君王羲之和所有儿子都送走,可谓见证了整个东晋的时空交替,岁月流转。
郗家人都参与了历史上的兰亭集会,郗璇的兄长郗昙,也就是王羲之的大舅子,更是带着《兰亭集序》真迹进了坟墓殉葬,没出几年就被盗得底朝天。
杜牧微微惊讶:“郗嘉宾未曾出仕?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去了桓温帐中了吗。”
王徽之淡淡道:“本来要去的,结果不知为何桓大司马经过京口并未停留,亦未曾拜访当地世家,嘉宾觉得他无理,便暂时不打算搭理了。”
杜牧:“……”
这题他会!
他看了一眼天幕,将评论区往前翻了翻,赫然便发现前段时间,因为谢脁执意要走瓜洲外镇,桓温反正暂时也没什么公务,为了陪同自己新结实的知己,就一道去了,正好和郗家人的行踪完美错过。
杜牧心情复杂,郗超可是桓温未来的谋主,著名的入幕之宾啊,怎么能就此散伙呢。
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又不在九州书院师生群中,和刘宋帝国众人也是完全不认识,也只能在心中祝桓郗二人自求多福了。
王徽之又道:“嘉宾素来心机深沉,喜好打造自己的名声,所谓「盛德绝伦郗嘉宾」,我常利用这一点让他为我背锅。”
比如吃鹅。
众所周知,王羲之视鹅如命,百般珍爱,曾有过书法《黄庭经》换白鹅的佳话,甚至与鹅同寝同坐,同吃同卧,成天腻在一块,让人怀疑鹅才是他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