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7页)
“父皇,这大元巍巍江山社稷,究竟是谁人的天下!无论胡汉,皆因视为大元子民,岂能让阿合马将色目人的一套财政方案照搬过来,分三六九等收税!”
“更不宜征发民众,劳军劳力,流播千里,分徙江表,四面征伐,利焰熏天,坏我疆宇,扰我百姓!”
“儿臣斗胆一言,你的年号「至元」,至于终元,分明就是大元亡国之号!”
“若再这般下去,不兴改过,来日社稷倾覆,舆图换稿,百年江山覆灭于此,试问父皇到了地下有何面目见我大元十三代先帝!”
言辞恳切,声泪俱下,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忽必烈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至元,至于终元」那边,更是暴跳如雷,抄起玉玺就砸在真金额前,一片鲜血淋漓:“孽障,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大放厥词!”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每日为了江山殚精竭虑,夜以继日,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古往今来最勤政的君王也不过如此了,结果他的太子居然这么看待他——
亡国之君!
神特么亡国之君,朕每日如履薄冰,为的就是成为重振大元的中兴之主,你小子是真想死啊!
忽必烈一半是惊怒,一半却是遭受背叛的恼火与伤心,先是将真金关押了一阵,想强逼他低头认错。
真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在狱中也每日坚持上书,让忽必烈考虑汉法改革之事。忽必烈终于对他彻底失望,直接放弃了他,将他打发到了长安城来。
真金眼见此生复起无望,国家又陷于危难之中,一路行来,凄风苦雨,五内郁结,渐转为沉疴在身,到苻坚穿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抽抽,头疼欲裂,无一处不痛的。
苻坚万分艰难地从榻上起身,光是这个动作就耗费了经久的时间,结果最后还是使不上劲,只能又坐回去,有气无力地唤人过来帮他一把。
不是……
真金虽然是汉化儒化的太子,但也是很精通弓马骑射,擅长射箭驰骋的,怎么身体素质差成这样啊。
苻坚如此感叹着,一边举起一只手,迎着窗缝中流落进来的天光,细细端详。
这是一只少年的手,纤长柔软,骨节尚未分明,肤色却极端苍白惨淡,仿佛是一捧即将消融在阳光中的新雪。
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透着暗沉血色,是那日忽必烈盛怒之时向他砸玉玺,而后他下意识抬手一挡所留下的,至今仍未愈合。
苻坚虚握了握手,没感觉到半分力量,又想起这双手的主人,从前也曾挽住长弓,追风射落星流,是满城华胄间最惊艳的坐上客,不禁心情复杂。
谋臣姚枢听见他的声音,推门而入,满目担忧地疾步走过来看着他:“殿下感觉如何?”
苻坚张了张嘴,险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急促地说:“……水。”
姚枢连忙给他倒水,又将煮好的药递过来,温声说:“殿下来吧。”
苻坚接过药,全无心理准备,结果刚喝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苦味蹿进灵魂深处,这一口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后没奈何,苻坚看了一眼视频那头连接的丞相府,尤其是其中正在昏睡的自家丞相,将心一横,心想景略能吃这个苦,朕也能吃,不就是一碗药——
“噗咳咳咳咳咳!”
不行,朕真的做不到啊,这已经超脱人类能忍受的极限了!
苻坚咳得撕心裂肺,好端端一碗药被撒了大半,姚枢叹了口气,接过碗,又将他塞回被子里,用一把温和低沉的嗓音说:“殿下在这里等着,我去加点蜜。”
片刻之后,他端着碗去而复返,苻坚一看见那熟悉的乌黑药汁,整个人就往被子深处躲,最后被姚枢捏住了手腕,道一声“殿下抱歉”,强行将药给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