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6页)
“我会证明你说的是错的。”
徐天麟离开后,徐夙隐终于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刺目的鲜血如梅花一般越来越多地盛开在手帕上。外边的水叔闻声赶紧赶来,看见徐夙隐的模样,大惊失色道:
“公子!”
水叔的呼喊,犹如隔着一片深重无边的海水,传到徐夙隐耳中时已经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音节。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大而冰冷的大手紧紧地攥住,血液不受控制地迸发,再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剧烈的咳嗽,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他的身体。
他曾以为他会习惯这种病痛,就像他再如何痛苦不堪,也还是走到今天一般。但其实,就像姬萦所说,痛苦是无法习惯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一如既往被这副疲弱的身体所带来的病痛折磨。
他永远也无法习惯。
水叔已经狂奔着去竹苑外叫大夫了,他走得慌张,甚至忘了关门。冷硬无情的朔风从大开的门外灌入,徐夙隐无力垂下的大袖,如他的生命之火,在风中摇曳不定。
徐夙隐颤抖的手肘撑在交椅扶手上,竭力支撑着失力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躺到了床上。大开的门也已被关上,屋内分明有火炭燃烧的声音,可他的骨头缝中却依旧散发出令人颤抖的森森寒意。
水叔正要送那名束手无策的大夫出门,床榻上,忽然传来一个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我……还有多少时间?”
水叔和身着长衫,须发皆白的大夫一同回过头来。
水叔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痛苦,眼眶发红,两片干瘪起皮的嘴唇颤抖着却没说出话来。他身边的那名大夫,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小老医术不精,但若是另请高明,说不准……”
“不必晦言,我的病,已看过天下名医……”徐夙隐望着空无一物的头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只需如实告诉我,我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大夫犹豫不决,看向请他来府的水叔。
水叔抿紧嘴唇,在泪水夺眶而出前率先扭过了头。
“……心痹之疾,最忌牵肠挂肚,心烦意乱,若是公子能超然世外,乘物以游心,远离这纷争的乱世,或许还有一年时间。”
静止的帷幔背后,再没有传出声响。
大夫揖手行了一礼,无声地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水叔送至门前便停下了脚步,他返回床边,在榻前蹲了下来,只说了一句“公子”,便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个字。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打湿了那张满是皱纹的面庞。
徐夙隐侧头,平视着水叔一片狼藉的面孔,虚弱笑道:“多谢你没有阻止他告诉我实话。”
水叔泣不成声,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若是还有两年,三年,他都不会让大夫告诉公子真实情况。但只有一年——只有一年,能够留给公子处置后事的时间,只有至多一年。
他如何能够阻止?
“公子,让老仆带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去你母亲长大的地方看看吗?我们在那里修一间小木屋,彻底远离这世间纷争可好?”他哽咽着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可我的心,走不了……”徐夙隐微笑道。
“是老仆的错!都是老仆无能,无法护住公子的母亲,所以才致使公子落下病根,都是老仆的错——”
水叔用力地打向自己的脸颊,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飞溅的泪水,他满脸悔恨,恨不得此刻就自戕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