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而在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中,裴河宴更是一个情绪内核非常稳定的人。他鲜少生气,即使真的被她惹急了,也顶多摆出一张冷脸,来宣告他的不悦。

可只要了了真诚的道歉、检讨或者低声下气地卖乖,撒娇,他几乎撑不过十秒。

眼下看,他应该是真的心疼了,眉头都紧紧地蹙到了一起。连带着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也流露出了痛惜与不舍。

真是难为他,连不高兴都说得如此委婉……顾全大局。

了了从蒲团上跪坐而起,默默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你要不,打我吧,让我好好长长记性。”

她垂着脑袋,连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负疚感是真的,知错了也是真的,可乖乖受罚却是假的。她太知道先发制人的重要性,也清楚只要她服软认错,裴河宴是绝不会真的对她下手的。

他固守死板,在这个男女平等的时代也严格遵守着男女有别的分水岭,即使是之前教她写字,他也宁愿用戒尺,而不是亲自动手纠正。

果然,裴河宴在沉默地看了她数秒后,再次心软:“算了,也是我说话没注意分寸。”

了了抬眼,觑他。

小师父抿着唇角,正仔细地检查着开线的书脊,琢磨着怎么修补。

“要不……”了了正要故技重施,话刚开了头,就被他出声打断:“去把我的火柴拿过来。”

了了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去壁龛里拿火柴,递给他。

裴河宴接过火柴盒,取了一根火柴,划着了去烫开线的线头。

封定书籍的线是棉线,火引子一烫瞬间点着,火焰顺着火柴分出两缕,就在即将烫到书皮时,裴河宴不疾不徐吹灭了火柴,再用指腹将棉线上的火头一指碾熄。

没见过世面的了了,差点惊呼出声。

她俯身凑近,瞪大眼睛看着他在余温消散前,把烧焦的棉线捏出形状,简单地做了个封闭。

“不烫手吗?”她问。

裴河宴显然是不太想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干脆把火柴盒抛给了她:“好奇就自己试试。”

了了吃了瘪,舔了下嘴唇,嘀嘀咕咕地把火柴盒放回了壁龛里。她回到书桌旁,重新坐下:“小师父。”

和刚才做错事时用的语气不同,有求于人时,了了的声线会故意捏得奶里奶气。

但裴河宴只是抬了抬眼,连个语气声都没给她。

自讨没趣的了了,识趣地清了清嗓子,用正常的声线问道:“楼廊的氏族和百姓是因为拂宴法师才去修补的经书,那这拂宴法师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有先见之明?”

见她感兴趣,裴河宴思索了几秒,先问她:“你对大雍国的历史了解多少?”

了了干笑了两声,捏着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裴河宴没配合她打哈哈:“一点点又是多少?”

“我就知道大雍国是推翻前朝,在现在的京栖建立的国都。”了了说完,沉思了片刻,实在是脑子里搜刮不出任何碎片了,才尴尬地笑笑,做了总结:“就这么一点点。”

裴河宴沉默了将近一息之久,他还是头一次发现了了对他是如此坦诚。说一点点,那就是一点点,连多一点都没有。

他随手,拿起一串紫檀,盘在掌心,拈珠静心。

那稀里哗啦的拈珠声,跟火烧了眉毛似的。

了了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换珠子了?”话落,她忽然想起什么,侧目看向观音像的香坛旁。

那日,裴河宴取下佛骨念珠说要送给她,她没敢要,他也没再戴回去。后来,她病了几天,就更没留意了。直到现在,看见他盘玩在手中的是另一串念珠,她这才恍然想起来。

可那串小师父以前从不离身的佛骨念珠,仍摆在他那日褪下的位置,连动都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