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风雪留人(第2/4页)

近几日她才开始爬梯子,它便已经站在采食板上等候。

林雪君尝试着捏肉往它面前送,它虽然没有从她手上叼食,却也没有因为她伸手而被惊走。

在林雪君最近一次放置肉粒时,海东青从高空飞至,一阵风来,它翅膀微微偏斜,落点与它预估位置错开了一些距离——它扑棱着翅膀,竟落在了林雪君还没收回去的手臂上。

林雪君一动不敢动,幸亏冬天穿得厚,她并没有觉得它爪子抓得手臂痛,只感觉到它的重量,和它为了想要站稳而轻微的摇晃和调节。

怕惊到它,林雪君连呼吸都屏住。

这一天,它在她手臂上站了近1分钟才落到采食点——对于她这个人和她的手,它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

聪明的鸟。

在清扫院子外的路后,林雪君靠着大雪堆,转头兴奋地对仍一下一下铲雪的阿木古楞讲述了这件事。

阿木古楞听得吃惊,不敢置信地抬头冒出一句:“我艹!”

林雪君怔得抬头,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瞪向阿木古楞。

在相处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嘴巴里第一次冒出这个词。

已经长到像大人一样高的少年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脏话吓了一跳,大人们虽然常常说脏话,却是不让孩子讲的——即便已经开始干成人的活了,有时候比普通成年人干得还多,但他到底还没有成年。

现在孩子们跟吴老师还有知青们混在一起,大家除了受惊或者累坏了,一般都不讲脏话。阿木古楞最常跟林雪君他们一块,也一直没有这样的口癖,今天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这句,忽然就说出来了。

他紧张地看着林雪君,干咽一口。

林雪君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以为是训诫批评,却不想是重复的两个字:

“我艹!”

接着,她忽而一笑,满脸狡黠。

阿木古楞不害怕了,也跟着笑,又说了一句:“他妈的。”

林雪君便也道:“他妈的。”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个人便相对着大笑,笑了一会儿,林雪君又说:“草。”

阿木古楞遂也跟着说:“草。”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脸红,都因这粗俗的字而发窘尴尬,可这种情绪中又滋发出无以言表的刺激。

偷偷跟好朋友一起做坏事那种,羞愧又欲罢不能。

于是两张大红脸相对着,又一阵哈哈大笑。

大队长路过听到,颇想绕过雪堆去训诫两句,又忽而想到他们都已经是能独立做事、有决策力、判断力的大孩子了,不是可以随口斥责的小屁孩儿了。

便忍住。

好像长大了就可以说脏话,没有人会制止了,

怪不得越是小孩子,越要学着骂两句——小孩总想长大,就像大人想回到儿时一样。

这天大家清掉自家院子和门前的雪后,照例要出门铲雪。

各个骑上马,扛上铁锹,像一队特殊的‘草原铁锹骑兵’一样出击。

他们越过放牧的同志和羊群,向更前方。

行至上次铲雪的边界后才纵身下马去铲雪。合群的骏马们凑成一群,自由地在人类附近漫步,它们寻找到雪薄的地方,便用灵巧的蹄子一下一下地刨,耐心地为一口好草而努力。

铲雪第一天时,每个人都累得像马上就要死了。但这件事坚持得久了,渐渐竟也能习惯。干活的女知青们不哭了,开始挥舞着铁铲与身边的男青年们试比高。

人类是很了不起的生物,韧性之强常常远超其自己的认知。

当林雪君不仅不累得想骂人,甚至开始感到振奋,感到上瘾,她知道自己跨过了健身中提到的那个边界,开始对痛苦麻木,反而能享受运动中分泌的内啡肽。

神奇的人类身体,神奇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