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状似老友(二)(第2/3页)
四十年前,这项技术尚未成熟,无法定点精准清除,常会出现将关联性记忆一起清除的情况。出于这个原因,医生会提前设置【安全词】。只要安全词出现,遗忘的记忆都能够复苏。
柏砚因这个手术失去了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他的【安全词】是‘与柏砚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因为这本就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上,因为我无法生育。然而,失去记忆的他,成为了最铁血冷酷的有用论拥护者。相比起有着家族荣光,正处于上升期,能够带来后代的陈丹,平民出身,已然退役,身残志也残的我明显更没有用。
所以,他选择了与我离婚。
那个时候,我与世隔绝,浑浑噩噩。我不清楚他做了记忆清除手术,更不清楚令他恢复记忆的【安全词】。我只是悲观、平静、绝望地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我的不被选择。
三十四岁秋天的下午,自我出院,便与我分居,鲜少和我联系的柏砚敲响了我的家门。
在我喊了声‘进——’后,他出现。
‘我出轨了,’柏砚站在门口,逆着光,浑身都披着黑暗,他对我说,‘离婚。’
‘好啊,你等等,等我打完这把游戏。’我躺在沙发里塞了口薯片。
柏砚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就这么伫立在门口,冷漠地看着老旧游戏机上的小人落下又蹦起,蹦起又摔倒,摔倒又奔跑,最终落进河里,彻底死亡。
离婚的路上,我们经过一个公园,两个秋千空空荡荡的。我看到了,高兴地指着说,‘秋千!’
柏砚冷淡地瞥向我我,什么也不说。我感到受伤。柏砚知道我喜欢秋千,但凡是见到秋千,就想将屁股落上去。
小时候和他一起去沙坑里玩,我玩的最多的也都是秋千。以往,他总是先于我看到秋千,拉我去坐,我在前面荡,他在后面推。可现在他无动于衷,这让我不知所措。
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笑着说,‘我荡完秋千,我们就去离婚!就一会会儿!’柏砚依旧不说话,他用沉默表示他不关心的态度。
于是,我一个人在秋千上摇摇晃晃,他站在旁边的树下,静静地注视着我。
失去记忆的柏砚能够理解他与我结婚,为了An基因体质象征的低投入高回报,为了我曾经辉煌的成绩能给他带来的便利,但他很疑惑,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和保持婚姻。
‘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这么久呢?’在我第三次尝试荡得更高,他问我。
我不知道他失去记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的这句话被当时的我认作是对我们感情彻头彻尾的否定——即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在一起。我再也没办法再向高处荡秋千,我的脚支在地上,无助地摇晃着秋千单薄的椅子。
‘我不知道。’我说。
铁链嘎吱作响,我陷入如死灰般的沉寂,我沉默了很久,‘也许是……我爱你。’
柏砚噢了一声。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我。
总的来说,令我和柏砚的婚姻走向破裂的,从来都不是陈丹,而是我和柏砚,是我和柏砚选择逃避过去的痛苦,而不是面对或共同承担。
我将我的痛苦转嫁给了柏砚,过去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为了和我有‘新的开始’,他洗去了记忆。洗去记忆的他,理智地践行自己的方法论,选择了对他更有用的伴侣。
这才是我们三个人悲剧关系的开端。
柏莱固执地相信,柏砚和陈丹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就是这么一个被算计、欺骗出来的孩子——但如我告诉他的那样。事实不是如此。他出生于爱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