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谈论爱时我们究竟在谈什么(五)(第2/3页)
莫亚蒂斜着眼睛瞅我。
我的境遇完全和莫亚蒂相反。他是精心培育的结果,而我是完全意外的产物。他的母亲选择为他留下,我的父母选择离开。
我的父母羊梧、姚中凤,一个是alpha,一个是beta。他们没有想过会生下omega性别的小孩。‘这下糟糕了啊……’我的母亲不止一次感叹,‘如果是beta和alpha的话,我们就能揣着你走了。’
但可惜,我是omega。冒险者允许带孩子随行,仅限alpha与beta。
在曾经,生育是父母和孩子的交易,一方养小,一方养老,约定俗成。成为父母和成为孩子都是一种没有余地的选择,生下就必须抚养与赡养,否则就是有罪。而现在,生育更多的是父母和社会的交易。社会为供了反悔的空间。就如我的父母所做的那样——
生下我,花最少六年的时间养育我,接着离开我。
和他们一起度过的六年里,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不论是被教导怎么掏鸟窝,斗蝈蝈,还是抓鳝鱼,亦或者是水漫蚂蚁洞,我都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冒险家,我的父母有数不清的故事,比如在某片星系保护区探索未知动物时遇到偷猎团伙,和当地的动物保护组织下与对方扛着AK对射。杀红眼了,保护组织的大当家扛着火箭炮上了,‘除了动物,所有人类都他奶奶的给爷死!’
‘然后呢?’才四岁的我听得如痴如醉。
我的父亲看了一眼我的母亲,笑出声说,‘然后你妈妈趁他们昏迷,摸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口香糖,拉着我跑路了。’
母亲捶了顿父亲,尴尬地摸摸鼻子,‘主要那个是薄荷芥末金汤牛杂火锅味的限定口香糖,只有他们当地人才能买,’母亲轻咳一声,为自己辩驳,‘嘛,做冒险者就是要这样心狠手辣。记住了,儿子!’
我用力地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也要做一个妈妈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六年的时间其实相当短暂,可如今回想起来,这六年——这我刚来到世界上,最柔弱幼小的六年,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财富。或许我乐观的生性就来自于此。
六年是我的父母为我停留的极限。他们不算好父母,履行了最基本的职责后,便选择了法律允许的抛弃。
送我到幼儿公寓时,我的母亲对我说,‘冻冬,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我们都爱你,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那时并不懂得离别,我以为他们只是去工作,很快就回来,因此我没有哭闹,只是闷闷不乐,‘比爱我更重要吗?’
我的父亲揉了揉我的头,‘是的,那件事比一切都重要,’
‘那到底是什么事?’我不高兴地问。
他们站起身,背对着门口,倾泻出的光模糊了他们,将他们化为只有轮廓的影子。在有关他们最后的记忆中,他们挥手,对我微笑,告诉我说,‘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人生,小冬。’
听完了我和我父母的故事,莫亚蒂默了半晌。
“难怪你会是这种性格。”莫亚蒂说。
“哪种性格?”我好奇地追问。
“傻子一样的性格。”他笑着说。
“喂!”
“你仇恨过他们的离开吗?”莫亚蒂又问我,“仇恨他们并不永远地、坚定地爱你,仇恨他们在自己和你之间选择了自己。”
我思索片刻,如实回答,“我没有仇恨过。但我的确难过过。”
也许我对我的父母应该仇恨,至少不满,或者态度冷漠。
他们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起先什么反应都没有。近乎七年未曾见面,我早忘记我还有父母了。他们对我来说,更像是隔着屏障的陌生人。我原以为这没什么,无所谓,我依旧很好。
可当我十二岁的夏天,再次吃到那道放足了油辣子的鳝鱼青笋,熟悉的辣的疼痛在我的口腔扩散,我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