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金错刀(二十五)(第2/4页)

王二瑟缩看了眼谢琅所在方向。

谢琅认出这是昔日出入二十四楼时经常入包厢里侍奉的一名伙计,因为手脚利索会说讨巧的话,还得过姚松不少赏钱,笑道:“原来是你。”

对方虽是笑着,气势却凌厉迫人。

王二道:“世子恕罪,小人也只是将所见所闻如实说出而已,那夜在后巷,小人亲眼看到您杀了那刘喜贵……”

谢琅还是笑吟吟的。

“好,那我问你,那后巷墙上有人喝醉酒用姑娘家描眉用的金粉画了一幅图,是牧牛图还是牧马图?”

王二一愣,道:“好像是牧牛图。”

谢琅大笑。

王二改口:“小人记错了,是牧马图。”

谢琅看着他:“再想想。”

“小人确定,是牧马图!”

谢琅再度大笑。

道:“那后巷墙上,根本没有图,只是用金粉题了一首诗,你身为二十四楼伙计,连后巷刷了金粉的墙都看不清楚,也敢说自己看清了人!”

王二吓得不敢再说话。

赵雍面色难看至极,道:“谢世子,讯问证人,是本官的职责,你这样一味恐吓,证人如何敢说实话。刘公公,本官请求暂缓审问!”

就这样,简单过完一轮堂后,谢琅重新被带回值房。

更鼓声自外传来,谢琅判断出,已经是二更时分。

在这间位于北镇抚西北阴处的值房里,昼与夜被模糊了边界,谢琅几乎只能靠每日微弱的日影与更鼓判断大致时间。

与鼓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夜枭的尖锐鸣叫,和翅膀掠过树枝的扑棱声。

夜枭以腐肉为食,胆子大得很,有时还会落到值房的窗沿上,扯着呕哑难听的嗓子,叫上几声。

一晃眼,整整三日已经过去。

第一日是最为热闹的,北镇抚和大理寺的人轮番来问了姚松案与刘喜贵案的情况,之后两日,这间值房便再无人光顾。

若不是能感知到天罗地网一般潜藏在暗处的锦衣卫,谢琅几乎要怀疑,自己要永远烂在这个地方。

夜色渐深,值房里只亮着盏光芒微弱的油灯,谢琅坐在圈椅里,闭目沉思,案上的饭食仍原封不动摆着。

“急匆匆的往何处去?”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和说话声。

“去宫里。陛下旧疾发作,要去千秋殿长跪敬香,谁料值夜太监胆大包天,竟在殿中与宫女行苟且之事,连灯烛掉落都未发现,险些让殿中走水,酿成大祸!”

脚步声转瞬即逝。

人声也迅速没入黑暗中。

谢琅垂目听着,“千秋殿”三字落入耳中,脑海中忽然犹如吉光片羽闪过一般,带起一道雷霆般的轰鸣。

恰此时,紧闭了一日的值房门从外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苏大人,请。”

引路的锦衣卫同来人道。

苏文卿进了值房。

值房门复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声息。

值房里灯火微弱,谢琅抬眼,首先看到了苏文卿胸前绣的锦鸡图案。

谢琅问:“你怎么来了?”

苏文卿立于满室灯火的正中心,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道:“我来救世子。”

谢琅无声一笑。

不由想起上一世,他手骨脚骨腿骨截断,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戴着镣铐,趴伏在昭狱冰冷石砖上,时而如火炭滚身,时而如坠冰窟,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时,那双冰凉如玉的手,将他轻轻扶起的情形。

那人跌跌撞撞,历尽千辛万苦,用一副清瘦羸弱的筋骨将他背出昭狱,甚至用不惜用自己的血喂食他,给他续命。让他犹若死灰的心,于夹缝中燃起一线久违的依赖和生机。没错,在一次次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里,他辨出那奇怪的味道,是血的味道。

当他们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时,当那浓稠的血液进入他口腔中时,当他无意间触到他臂上膝上青肿痕迹时,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用世间最好的东西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