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金杯饮(七)(第3/3页)

知道是给病人喝的,火长特意在里面加了些蜜糖。

等回去,卫瑾瑜竟醒了过来,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正盯着帐顶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见谢琅进来,眼睛若无其事一弯,笑了笑,道:“到底还是给谢将军添麻烦了。”

谢琅拿勺子搅着姜汤,道:“你我如今还是夫妻,私下里说话,你可以暂把谢将军三个字去掉。”

卫瑾瑜叹气。

“那怎么好白占谢将军的便宜。”

说着又忍不住掩唇咳了起来。

谢琅也顾不上掰扯称呼问题了,忙问:“还冷么?”

卫瑾瑜摇头。

“不冷。”

“好多了。”

他是真的好多了,能烤着炭盆,钻在温暖厚实盖了两层被子的被窝里,至少真是比昨夜睡在户部的帐子里舒服多了。

到底是主帅大帐。

何况还有人在一旁伺候着。

喝完姜汤,又喝过药,卫瑾瑜就再度睡了过去。

许是身体真的太过疲乏虚弱,卫瑾瑜竟罕见做了关于幼时的噩梦。

幼时,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母亲进了宫门,便再也没有出来的梦。

入宫前,母亲亲手煮了他最爱吃的阳春面,并答应他,等回来后,要陪他继续临摹那只摹了一半的王右军帖。

他彻夜未眠,执拗地坐在书房里等着,一直等到次日暴雨歇止,天光亮起,都没有等到母亲回来。

一直到父亲死于登闻鼓下的三日后,宫中方传出母亲哀痛而绝的消息。

他内心一片麻木,甚至连泪都流不出来。

因他知道,兴许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母亲就已经离开了他。

他是罪臣之子。

因为不能为罪臣流泪,所以也不能为母亲流泪。

然而在无人管束的梦里,卫瑾瑜流出了那滴泪。

谢琅坐在床边守着,看到少年郎眼角突然流出的水泽,愣了下,抬袖,轻轻将那滴泪拭去了。

谢琅紧接着察觉到,卫瑾瑜身体在轻轻颤抖,牙关也紧咬着,仿佛在经历什么极可怕的事。

难道还是冷么。

谢琅想了想,解下衣袍,脱了靴子,也钻进被子里,把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那身体颤抖的幅度,果然小了很多。

紧接着,一双还发着烫的臂,也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量,要拼命将他抓住。

“好了。”

“不怕了。”

他轻声哄了句。

那紧咬着的齿关,终于松开,吐出含混呓语:“卫、姚、裴、章……还有……”

章什么,还有什么,皆破碎不可闻了。

谢琅不由拧眉。

卫姚裴,算是上京实力最煊赫的三大世家。

章氏却只算中等之列。

这人为何会把这四个姓氏放到一起,连做梦都要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