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4/5页)

这时外面送吃食进来,汪轸接了手,送到炕桌上,“夫人,您进点儿东西吧,吃了东西好有力气。”

她偏着头,一直定定望着窗外,人像冻住了似的。汪轸等了等,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悄没声儿地退下了,出去张罗当值的人手,还有宫里必须添置的用度去了。

沉寂了好几个月的永寿宫,就这么重新热闹起来,新分派的宫女太监鱼贯进院子里听示下,内造处预备的东西,也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如约漠然看着一切,心里终于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京城了。

她刺过他一刀,没能杀了他,是自己无能。机会得到过,老天爷已经很公平了,不该强求太多,也不该继续耿耿于怀了。自己这五年来,活得生不如死,总在后悔当天不该去寺庙还愿,该留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共存亡的。她背负着全家的血海深仇,走到今天,尝过了慕容存的血,这恩怨该了结了,继续纠缠下去,只怕再也脱不了身了。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吧,搭一间茅草屋,平淡地过生活。以前的种种,不管人和事都断个干净,再也不要想起了。可是宫里守卫森严,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又回来了。最坏又是慕容存的计谋,其实他根本不想放她在宫外,嘴上说着知道她不爱被困住,心里琢磨的,却一直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圈禁她。

横竖暂且是逃不开了,她得知他还活着,说不清为什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接下来两天,她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偏殿里,连金娘娘来见她,她也没有理睬。金娘娘没办法,托人把羊角送了进来,送到她身边。她蜷缩在南炕上,半垂着眼皮看羊角四下走动,最后跳上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猫头,毛茸茸的触感,慢慢融化了心里的坚冰。

第三天的时候,永寿宫的宫门终于打开了,有人从外面进来,脚步走得轻且慢。她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调转视线望向门上,他从外面迈进来,脸色苍白,看着消瘦了些,精神也并不好,摸到炕沿,极慢地俯身坐了下来。

“你现在要是还想杀我,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好束手就擒死在你刀下。”他轻喘了口气问,“你想么?想的话,让他们把刀送进来,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但若是不想,我希望你听一听我的肺腑之言,有件事,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但今儿一定要告诉你了。你是聪明人,是好是歹,你自行判断。倘或觉得我情有可原,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下,“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颔首,“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就剖开我的心。”

也许这番话,需要耗费他很多力气吧,他抚着胸口匀了匀气息,良久才缓声道:“我记得曾和你说过,先帝驾崩前,最后召见的人是我。当时太子嫉恨,不准我成服,后来我发起政变,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夺权。我是承先帝之命,肃清朝野,匡扶正统。太子虽在其位,但品行不正,和外邦勾缠不清,私受贿赂。永平九年夏,旱灾之后又遇水灾,百姓苦不堪言。朝中拨出赈济的灾银,却被太子手下的人挪作他用,上承德修缮起了行宫……先帝得知后震怒,但又因他是太子,唯恐动摇国祚,还是忍了下来。其后,先帝病重,太子揽权,恶形恶状难以细数。先帝知道无力回天,这才召见我,命我应时而动,取而代之。”

他说完,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只因当时先帝已经不能行动了,周边侍奉的也都换成了太子的人,先帝口头的政命,拿不出任何凭据,我要想推翻太子,只能背负谋朝篡位的骂名。横竖我不在乎,我只要承办先帝的遗命,对得起先帝就成了。后来才有灵堂斩杀太子,夺取天下,这些都是我做的,我不会狡赖。只是……”他垂下眼,不敢触摸她的手,在她身侧的锦垫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低声道,“唯有一桩,我确实对不起许家,对不起东宫的那些官员们。当时京中一片混乱,我要以宫中为重,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詹事府官员的发落,全交给了锦衣卫。那时的余崖岸,对我来说是得力的膀臂,我信任他办事的能力,因此宫外的一切我没有再过问。直到后来木已成舟,外面才把折子递上来,这时就算发现,也于事无补了。我既然做了这个皇帝,错也是对,这些案子便压下不提了,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