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4/5页)

如约不由冷笑,心道真是个装傻的好手,到了今时今日,还在耍弄那套欲盖弥彰的手段。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难堪。那时候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深深着迷,却不能痛下决心除掉余崖岸。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早就洞悉了一切,既舍不得她的温柔小意儿,又舍不得余崖岸这把好刀。说到底,他是天底下最大的生意人,他只做稳赚不赔的买卖。她的鱼死网破,可能是他唯一的失策,这才令他恼羞成怒,和她不死不休地纠缠到现在。

然而再想回到临溪亭那会儿,是不可能了,她打不起精神来敷衍他了。

转回身,她意兴阑珊地说:“重阳登高,这高算是登过了,重阳节也该过完了。”

远远站在廊下的章回见状,忙上来回话,“万岁爷,亭子里设了席面,都是您和夫人爱吃的菜色。”说着又冲如约笑了笑,“还有杨梅烧酒,铺了厚厚一层洋糖浸泡出来的,口味儿香醇得很。另预备了蒸鲜鱼、鸡髓笋油榨鹌鹑……夫人,您今儿可得敞开了吃一席。这是叫人从御膳房运来的,路上加紧了脚程,跑得我鞋底子都掉了,您不能不赏这个脸。”

如约和皇帝乌眼鸡似的,但对待旁人不迁怒,还是客客气气的,欠身道:“辛苦大总管。我原想着这地方吃喝不方便,烤两个焦圈就水吃了,混过一顿就完了。”

章回说那哪儿成,“既迎您的大驾,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快着,外面风大,上里头歇歇脚。好菜色说话儿就来,您就擎好儿吧。”

他们你来我往说话,皇帝站在边上旁观着,想起她当初在宫里时候,就是这么和人交谈的。

不疾不徐的语速,清雅柔软的嗓音,笑起来唇边绽出两朵甜盏子……要是没有深仇大恨,那该多好。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从他夺取皇位开始,他们的命运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狂奔,但能说不是最好的安排吗?没有五年前的日月轮转,她会嫁得如意郎君,也许会进宫为妃为后。自己呢,远赴山西就藩,也或者在皇权倾轧下尸骨无存,连隔着人海对望一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不悔。

轻舒一口气,他偏头吩咐章回:“晚上的席不用预备了,弄两块上好的鹿肉来,我们自己想法子填饱肚子。”

如约纳罕地望他,他扬眉笑了笑,“我在军中七年,从伙夫开始,一直做到大将军王。野外怎么活下去,是入门的头一课,我烤肉烤得不赖,连先帝都曾夸赞过,回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看能不能得你一声好。”

他毫不讳言当初在军中经历的一切,说起来很简单,但过程之艰辛,只有章回知道。

他是天潢贵胄,原本从校尉做起已经算委屈了,可却因先太子的一句话,给送去做了火头军。美其名曰“历练”,实则就是打压,他每日灰头土脸地搬木柴、挑菜,一个皇子,连锦衣卫都不如。虽说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个月,但这一个月是最冷的腊月,回到宫里的时候手上全裂开了口子,现在想起来,还让章回辛酸不已。

但这种事,谁会去同余夫人说呢,一个成为皇帝的人,也不屑于对那些陈年往事耿耿于怀。

章回重又堆出了笑模样,“再预备上班龙酒,这时节用上一点儿,可以温养身子。”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把人都遣退,自己提壶替如约斟了一杯,“你酒量怎么样?能喝吗?”

要说酒量,如约是有一些的,许家的人都爱喝酒,家里甚至有个小型的酒坊。他父亲总说外头买的掺水,只有自家做的才醇正,一年四季的酒品随季节轮转,有梅酒、杏酒、荔枝酒等等,到了什么节气,就预备应景儿的酒水。她从四岁起,跟着母亲在酒坊里巡查,有时候话多,她母亲捻起一块酒酿塞进她嘴里,她就腾不出空来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