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4/5页)

从不彻底信任任何人,这是为君者的分寸。一把刀太过锋利,就要预备合适的刀鞘,以便随时将他收刀归匣。

终于,这个时候到了,叶同知被压制多年,总算可以吐气扬眉了。

康尔寿掖着手,挨在一棵大槐树底下,打发出去的小火者报过了信儿,不消一刻钟,叶鸣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断虹桥。

康尔寿从槐树后头迈出来,看他快步往这儿来,到了跟前拱拱手,“康掌事,皇上什么示下?”

这事非同小可,康尔寿日鬼弄棒槌地勾了下手指,叶鸣廊看着那胖脸一阵反胃,但还是凑过去,递上了耳朵。

康尔寿把皇帝的意思仔细交代了一遍,他怔忡片刻,立时俯首领命,道了声是。

康尔寿倒好奇,“大人不问因由?”

叶鸣廊道:“皇上吩咐的差事,臣只要承办,不必问因由。”

足见这叶同知是个聪明人,有长性,守得住,知情识趣儿也懂进退,万岁爷看人,果真一看一个准。

康尔寿颔首又问:“叶大人多久能交差事?”

叶鸣廊道:“三日之内。”

康尔寿说好,“万岁爷等着您的好信儿,请叶大人不要令万岁爷失望。”

叶鸣廊说是,拱手一揖后,顺着原路折返了。

先前康尔寿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追问皇帝要杀余崖岸的因由,这因由,他心里明白得很。余崖岸刚从陕西回来,本不该这个时候对他下手的,前脚刚抵京,后脚杀身之祸便到了,且又明确吩咐要因公殉职,其中缘故还需要多说吗。

锦衣卫洞察整个四九城宗室及官员一切动向,皇帝见了余夫人几次,什么时候见的,他都知道。当然,消息自然也由他斩断,以保证不会传进余崖岸耳朵里。但这杀心早晚是要起的,皇帝要杀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他担心的是那个可怜的女孩子,究竟又付出了什么,才真正做到利用皇帝除掉余崖岸。

余崖岸死不足惜,但接下来呢,她是不是还有更大的计划,把矛头对准了那个不可能被打倒的人?

叶鸣廊在案前坐了半宿,听见城里此起彼伏的鸡啼声,才知道天亮了。天亮后也思忖,要不要想法子再见见她,要不要再给她提个醒儿,也算好人做到底。

然而转念再思量,自己的一举一动何尝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下。有些事一直没有点破,可能并不是因为你隐瞒得好,只是对方想给你机会罢了。

试图迈出门槛的腿,还是重新收了回来,他退回案后低头整理文书,太阳一点点升高了,李镝弩和屠暮行说笑着从大门上进来,他扬声唤两位千户,把准备好的线报交到他们手上,“前太子余党,在宣南火神庙一带出现,共有十一人,其中一人,是漏网的詹事府府丞。”

李镝弩和屠暮行哪里知道里头门道,抚掌一笑,“来大买卖了!早前挖地三尺也找不出来的老狐狸,这回可算露尾巴了。一个人头五千两赏银,十一个是多少?”李镝弩捅了捅屠暮行,“够你吃花酒,吃到八十岁了。”

两个人推搡往正衙去了,边走边问左右:“给大人传口信儿了吗?才到家,怕还舍不得下床呢……”

乱哄哄一顿调侃,说笑归说笑,正事儿还是要办的,立时就打发人去了白帽胡同。

通常这种案子,余崖岸是必要亲自参与的,尤其现在还牵扯了房里人,他也有这份担心,唯恐让他们接上头,那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昨晚上还恶狠狠地盘算过,干脆杀了她一了百了,结果那件事一出,这会儿再来问他,他已经失忆了,全想不起来当时的狠戾了。

“让人盯着,再探。”他摆了摆手,把报信的人遣退了。

其实这个时候是不愿意出门的,昨晚的事到现在还没解决,他心里七上八下,已经难受了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