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5页)

她终究不是个冷血的人,谁是真心实意待她好,她能感觉得到。余老夫人身上不爱熏香,有一股淡淡的皂荚的味道,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初也是这样。

静静坐着,陷入了短暂的迷惘里。不知这种虚假的亲情能维持多久,有朝一日,她会让余老夫人对她恨之入骨的,再想起今天种种,便只剩下讽刺了吧!

叹了口气,将来的事不去想他了,她本就是个有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

先帝的梓宫在震天的哭声里,经阜成门出了京城。一路西行,头一天走了约摸三四十里,这样的天气,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即便躲在车轿里,也觉得闷热难当。

好容易太阳落山了,在一个叫彰义的村子里驻跸设行宫,宫外的条件虽不像宫里那么好,但胜在一切有条不紊。

如约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迎面吹来一蓬热风,但也比窝在车里强得多。朝东眺望,安置梓宫的芦殿已经搭建好了,好宏伟的一顶大帐。照着边上走过的太监说,就算委屈活人,也不能委屈了先帝爷。

前去探路的涂嬷嬷回来了,已经打探明了命妇们在哪儿用饭。这一路上什么都不要紧,最要紧就是有口饭吃,涂嬷嬷神通广大,变戏法一样弄回来一盏青莲羹,“一下炉子就拿冰湃着,已经放凉了,少夫人快用些,消消暑气。”

如约接过来,才刚抿了一口,背后便有人唤她:“余夫人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来,上皇后跟前见礼去。”

回头看,原来是湘王妃,正热络地招呼着她。

她忙把手里的碗盏交给涂嬷嬷,跟着湘王妃走了。

因为行事匆忙,册封皇后的诏书虽下了,但没来得及举办封后大典。她们这些命妇既然随了扈,该有的礼数总得尽到,礼多人不怪嘛,和皇后打好交道,这可是顶要紧的一桩买卖。

两个人到了帐前,互相整理一下仪容,这才打帘走进去。里头这时已经聚了好些嫔妃命妇,皇后一身缟素,坐在太后身边。早前不怎么瞧得上的阎贵嫔一跃成了皇后,腹诽的有,暗暗嘀咕的也有,但无论心里怎么想,无一例外都是上赶着巴结的样子。

众人站定自己的位置,一齐向上叩拜行礼,口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自矜身份,抬手道了声免礼,“这是在外头,一切从简吧,就不必多礼了。”

如约站在角落里,暗暗找寻了一遍,没有发现金娘娘的身影。既然剔除在送殡的名单之外,想来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她不免有些兔死狐悲,权力的倾轧下,有谁能够全身而退。人活着,家散了,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啊。

只是来不及思忖太多,发现太后身边的楚嬷嬷看向她,俯到太后耳边低低说了什么。太后也朝她望过来,启唇问:“这就是余指挥使新娶过门的夫人吗?”

一瞬所有目光都朝她射来,她稳稳心神,上前向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打量着她,不无遗憾道:“夫人做得一手好针线,楚嬷嬷都拿给我瞧了。原本指着你到咸福宫来的,不想金氏快了一步,把你放出去了。”

余指挥使的夫人是宫女出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早前大婚,这里十之八九的命妇都上余家喝了喜酒,揭盖头的时候也都瞧见过真容。那时画着好厚的妆,看不真周五官。今天和大家一样穿着孝服,素面朝天,在人群里却愈发地出挑,肉皮儿白净得几乎发光。

这么好的脸子,难怪招人惦记。金贵嫔为了铺路,晕晕乎乎把她送了人,虽嫁给余崖岸也不赖,成了三品的诰命,但剖开心说,到底有些意难平吧——谁愿意被人典当出去填窟窿,就算是个小宫女,不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如约又朝太后深深拜服,谨慎道:“臣妇一心想去侍奉太后,可惜没赶上,实在没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