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7/9页)

茶炊太监摆摆手,“好说。”起身拿了碗盏来,给她仔细盛上,小心翼翼交到她手里。

绘云暗暗撇了下嘴,心道真是下等宫人出身,和这些不入流的太监能说到一处去。自己是看不起这些人的,却又嫉恨她招人善待的好运气。自打这魏如约进了永寿宫,着实让她体会到很多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复杂情绪,对她的厌恶,也顺着点点滴滴与日俱增。

“快走吧。”她按捺住不耐烦,蹙着眉转过了身。

如约端着别红的小茶盘,仍旧照原路返回。拾阶而上,这高台殿倒是名副其实的,数了数,共有二十八极台阶,须得保证手里的碗盏不倾倒,不能洒出一点汤汁来。

上了平台,再顺廊庑往正殿去,原本走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她没有防备,人往前一踉跄,手里的棋子面飞了出去,笔直地泼了拐过殿角的人满怀。

凑热闹的脑袋,慢慢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她看清了被汤面玷污的狰狞龙首,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顿时天都矮了下来。

那双有力的手,倒是稳稳接住了她,避免了她更多的无理冒犯。她不用查看对方的表情,飞快跪了下来,扣着砖缝以头杵地,“奴婢死罪,请皇上饶恕。”

要是料得没错,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结局无非是被人拖下去,活活杖毙在阶前,带着没有完成的复仇大业,含恨去和她的爹娘团聚。然而人生总有转折,尘埃落定的命运说不定就急转直下,有了一线生机。

本该震怒的皇帝,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发作。视线扫了扫她身后的人,蹙眉冷嘲:“朕就知道,早晚有这一遭。”

如约愈发匍匐下去,“求皇上恕罪,奴婢会针线,奴婢给皇上做新袍子,以袍抵命。”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以袍抵命?你的命这么值钱?”

如约压住了澎湃的心潮,颤声道:“奴婢卑贱,奴婢的命,连龙袍上一根金线都抵不上。只求万岁爷宽宏,赏奴婢一个活命的机会,奴婢自当尽己所能报效主子,还万岁爷一个说法。”

这时金娘娘闻讯赶来了,见皇帝弄得满身汤汁,顿时头都晕了,气急败坏地责骂如约:“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冲撞了万岁爷,你该当死罪!”一面又来向皇帝说情,“万岁爷,这丫头才入大内不久,臣妾没有调理好她,全是臣妾的罪过。今儿过节,她虽扰了万岁爷雅兴,但求万岁爷不要动怒,就算成全臣妾的体面了。”

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朕以为你一来,会下令把她乱棍打死,给朕消气呢。”

金娘娘脸上发僵,知道皇帝是在隐射她上回打死宫女的事。越是这么说,她越得保全这个,也好在皇帝面前扭转些偏见。于是鲜少护短的金娘娘,破天荒地央求起了皇帝,“臣妾要是打死了她,叫人说臣妾绝情还是小事,拖累了万岁爷,让人误会万岁爷苛刻,那臣妾的罪过就大了。”

皇帝垂眼看了看跪地不起的人,容她活命,给她留了施为的空间,但愿不是个没用的庸才。只不过这碗汤尽数献祭在他身上,弄得衣裳鞋袜尽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他挪动了下步子,足尖几乎触及她的发髻,“既然恪嫔求情,朕就免了你的死罪。先前你说以袍抵命,那就让朕看看你的手段。限你七日之内呈敬上来,要是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到时候数罪并罚,就通知你的家里人,上乱葬岗替你收尸吧。”

如约说是,悬着的心不住震颤,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争取到了做袍子的机会。届时侍奉皇帝试穿,只要能近身,就是对这场意外最好的回报。

御前的人引皇帝去擦洗更衣了,所有旁观的人都松了口气,陆续地散了。

金娘娘的那两道视线,像要把人剜出洞来似的,“今儿是你魏家祖宗显灵保佑,让你留住了这条小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人,走路不长眼睛?我听闻这个消息,吓得肝儿都快碎了,险些被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