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4页)

李镝弩看见上峰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回做对了,“大人不愿意太监伺候,又把沙太医骂走了,卑职实在想不出找谁给大人换药,就想着上宫里碰碰运气。谁知机缘巧合,恰好遇见这位姑娘,卑职喊了一嗓子,姑娘心善,就跟着来了。”

如此糙人,也懂得粉饰太平。明明是生硬的下令,向上回禀的时候,却把她曲成了自愿。

这也算为她说好话吧,如约晦气地想。如今人已经来了,再纠结那些没有必要,遂转头对李镝弩道:“千户,劳烦替我预备温水和干净的巾帕。”

李镝弩说好,转身大步流星出去了。当然不是自己动手,高喉咙大嗓门地喊:“小方!小方!打温水,送新手巾进来。”

厢房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如约勉强笑了笑,“大人身上有伤,快坐下吧。”

余崖岸这才落座,耷拉在腰上的衣裳慢条斯理地往上扯了扯,右臂套进了袖子里。

“你我有缘。大海里捞人,居然能捞着姑娘,真是让人预想不到。”

他说话的语调很悠然,那种胸有成竹的笃定,听上去高高在上,令人不适。

如约呵了呵腰道:“奴婢是替我们娘娘上内阁传话的,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李千户。千户有令,奴婢就跟着来了,只是奴婢没有替人上过药,恐怕粗手笨脚,伤着大人。”

余崖岸说不碍的,“本就是我麻烦姑娘,怎么能挑姑娘的错。”边说边一笑,“姑娘在我跟前,不用自称奴婢。咱们都是替人当差的,不过职务不同罢了。”

他有意自降身价,却让如约芒刺在背,“大人客气了。奴婢是宫女子,见了主子和外朝的大人们,自然要以奴婢自称。”

她喜欢按着规矩办事,余崖岸也不勉强,一手搁在桌上,抚触着桌面微微凸起的结疤,曼声道:“姑娘进宫跟的是金娘娘吧?我听说金娘娘犯了错,降了位份……姑娘还是另寻一个好差事吧,留在永寿宫,怕不是长久之计。”

如约闻言抬起了眼,锦衣卫是朝廷鹰犬,皇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差事都交给他们去办,要论官员们的运数,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

他说不是长久之计,可见外朝的火早晚会烧到金娘娘身上。永寿宫要是呆不下去,倒真没有好去处能安置自己了,除非忍辱负重去廊下家,否则就得回针工局。

“谢谢大人的忠告。”她俯身道,“皇上说了,等事情过去,还会复我们娘娘的位。”

余崖岸微挑了下眉,没有说话。看得出来,这是个一根筋的丫头,除却永寿宫,大概也别无其他门道了。

这时外面的小旗把她要的东西都搬进来,金疮药也准备妥当了,东西搁下立刻就退了出去。

实在因为他们指挥使大人有个毛病,不爱别人看他的身子,也不要他们这些粗人给他上药。先前大家还苦恼,是不是该上女医会馆借个人来,但借来了也不知大人答不答应。不想李千户歪打正着,弄回个宫女,这宫女好像挺合大人脾胃。再仔细一打量,不是廊下家走水那天,困在顺贞门内的姑娘吗。

既然有渊源,旁人就不该打扰。小旗很有眼力劲儿,临走顺带关上了房门,真是说不出的聪明伶俐。

如约回眼一顾,重新过去打开了直棂门。再折返到余崖岸面前,趋身揭下了粘在伤口上的纱布。听见他吃痛,倒抽凉气,她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到看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处,忽然就顿住了,直勾勾地看了良久。

如果眼风能化成刀,她多想趁机狠狠刺穿他啊。手里沾湿的巾帕,在边缘完好的皮肉上拖动,她喃喃说:“余大人,伤得不轻啊。”

余崖岸垂眼瞥了瞥,见她纤长的手指落在胸前,饱满的甲盖泛出淡淡的粉色,像三月桃花薄嫩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