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4/6页)
世人眼里的柯桃,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可实际上,她并没有这么大。
她没有太多的阅历,对这个社会也没有充分的认知,却身负着巨大的能量。
同时,又有着最为简单稚嫩的动物的观念。
就像习武之人的老师不会早早叫弟子开刃、染上血腥之气一样,白应不希望在她思维尚且有些稚嫩懵懂的时候,就先一步将以暴力破除一切的法门镌刻在脑海里。
短时间内,这会害了别人,时间久了,会害死她自己。
所以即便先前公孙宴道是疑似寻到了柯桃的姐姐,实际上已经不太需要国子学那边的识人门路了,可白应还是走动关系,叫她去国子学读书了。
读书使人明智。
这才是一个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公孙宴少见地拿出了大人的样子来,语重心长地将这些话告诉柯桃,最后说:“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大夫是很用心地在教你呢!”
柯桃似懂非懂:“可是国子学里边教的东西,我也用不上呀……”
公孙宴笑道:“你怎么知道以后用不上?”
说着,他快步上前,敏捷地接住了屋里砸出来的一只药罐,将其摆在了门外的墙根边上。
柯桃顾不得去接话,敏捷地跳起来,接住了飞出来的一条凳子腿儿,低头一看,不由得流露出又心疼又气闷的神情来。
白应抄着手,麻木地站在医馆外边,里头的药罐子、木凳笔墨纸张还在源源不断地被扔出来,夹杂着木质家具被砸烂时发出的脆响声。
门外还有几个孤儿寡母身着麻衣,凄声嚎哭:“我的儿啊,你就这么走了,扔下我和几个孩子,可怎么活啊……”
还有个年长一点的妇人,大抵是儿媳妇,也哭着附和:“人原本是好好的,一副药吃下去,竟咽气了!”
周遭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正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公孙宴接连接了好几个罐子在手里,看白应木然站在那边儿一动不动,不由得叫道:“大夫!这店可不是我的啊,你能不能别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儿干看?”
白应看了他一眼,反倒把他也拦下了:“别捡了。”
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点丧,又好像觉得发生这事儿也是理所当然:“都不要了,随他们去吧。”
公孙宴听得一怔,停下手来,拉着他往门外走得远了一点,关切道:“没事儿吧?别灰心丧气啊,我们能重建第一次,就能重建第二次……”
“我累了。”
白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眉毛也好像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了。
他说:“你们人彼此攻讦,说什么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其实不只是夷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好心的人,有时候根本得不到好报……”
白应转过脸去,看着跪坐在医馆门前捶地大哭的婆媳俩和后边的孩子们:“他们上门求诊,但是囊中羞涩,我没有收钱,给他们开了药,最后他们却这样对我……”
他稍觉嘲弄地笑了笑:“人总是会伤我的心。”
喂喂喂,大夫,你别一副心灰意冷打算去归隐山林的表情啊!
公孙宴面有忧色,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劝他。
因为这世间的确从来都不缺白眼狼跟没心肝的人……
他踯躅着不知如何开口,白应反而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盯着他看了会儿,有些好笑地说:“很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公孙宴“唉”了一声:“也不能因为那些老鼠屎,就把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啊……”
白应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瓜子儿,递给从满地狼藉中寻到了自己花书包的柯桃一小把,又分给了公孙宴一把,剩下的自己攥在手里,慢慢地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