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第2/3页)
景生摸了摸头,又摸了摸下巴:“爷叔,吾想刮刮胡子。”
“过来,坐好。”
阿爷摸了摸新剃好的头,站了起来,把老藤椅让给景生,笑眯眯地付了五角洋钿。斯江拎了只小方凳过来,靠在景生腿边看报纸。
温热的毛巾捂着景生下巴搓了好几下,很快刷子蹭了点肥皂刷了一圈。斯江觉得稀奇,托着腮细看,阳光下的白泡泡细细密密的,景生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阴影像一只蜷着的猫,安静地趴在他眼睑下。滚烫的毛巾捂了上去,景生交叉搁在腹部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烫伐?”斯江笑着问。
“有点。”
不知道谁家的大胖橘猫竖着尾巴从窗口跳了下来,落地无声,扭头看了看景生和斯江,一脸不高兴,晃悠了两圈,嗖地蹿上了景生的膝盖。
剃头爷叔“呀”了一声:“册那,侬吓宁啊!下去,下去。”边说边伸手去拎。
景生却挡住爷叔的手,给猫顺了两下毛:“没事体,让伊去。”
胖猫“喵”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晒太阳。
斯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咪咪,让姐姐摸摸,好伐?”
景生:“好,随便摸。”
斯江踩了他一脚,伸手摸了摸猫的背,养得油光水滑的,伙食看起来不会差。
猫被摸得舒服,突然一翻身,整个肚皮朝上,斜眼瞥了瞥斯江,示意她继续。
三个人都哈哈哈笑了起来。
斯江把猫抱到自己身上顺毛,景生仰起脸接受剃刀的洗礼。
——
半夜一点钟,斯江赤着脚又一次爬下阁楼,猫进了亭子间。
她和他从四月后,就错过了整个夏天,在冬天即将到来之前,她渴望感知景生的温度,也渴望温暖他。
景生一直在等她。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凝视,静静地拥抱,静静地接吻,在黑暗中斯江摸到景生的旧伤疤,长长的,像蜈蚣脚,凹下去一条,她甚至知道钉子钉在哪个位置。
“吾想做那四根钉子里的一根。”斯江在景生耳边用气声吐露心声。
一秒钟也不离开他,用自己永远钉住他,陪伴他。
回应她的是突然热烈起来的吻,暴风骤雨一般。
他们有多久没有亲吻了?在疾病的阴影下,任何欢愉都似乎自带原罪,积压了半年多的感情像龙卷风一样平地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斯江觉得自己宛如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在巨浪中忽沉忽升,时而腾空,时而没顶。
最后两个人挤在单人床上朝一个方向侧躺,像两把服帖的瓷勺。细碎的吻和厮磨,时而浅,时而深,温柔坚定,似乎永无止境。斯江好几次把自己闷在枕头下喘息,都被景生捞出来捏着下巴扭过去亲吻。暗黑窄小的亭子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味和声音,加倍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第一声鸽哨划破黎明前的宁静,砖红或深灰的屋脊和苍茫的天空之间,一个个小黑点列着队回旋,马路、树木、电车辫子、电线,纵横阡陌,连接起了一片片棚户区、弄堂、院子、花园、洋房,高楼,搭架的和弗搭架的,混成了一片面目模糊的森林,月亮是淡透明的薄薄一片,镶嵌在鸭蛋青的空中,有一点奇异的柔软。
斯江赤着脚悄悄地回到阁楼,老虎窗外有一抹淡淡的亮色。斯南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
她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依稀还有景生身上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夜里眼泪流得太多,面孔上的皮肤有点发紧。
楼下灶披间里出来几声动静,斯江侧耳听了听,换下了睡衣,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哪里都疼,背扭到了,腰也酸,两条腿直发抖,大腿肌肉有拉伤的嫌疑,酸疼无比,脖子好像也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