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第3/4页)
西美那边终究没传来离婚的消息。顾东文也不信她会离婚。倒是陈东来,经常打电话回来关心儿子女儿们的学习和生活,还寄了两次新疆特产回来,用斯南的话说:“爸爸终于像一个爸爸了。”
对于斯江来说,一方面有点失望于姆妈的不作为,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她想像不出父母会用怎样的态度继续共同生活下去。另一方面又有点庆幸他们没有离婚,至少她们三姐弟不用面对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选择题。但每次面对话筒那边父亲的关怀,斯江都忍不住再次蔑视成年人的虚伪和矫情,即便这种关怀不假。
斯江的申请信十月中全部寄了出去,预计二月到五月会收到回覆,顺利的话高考前能申请签证,万一不顺利就只能继续申请明年的春季入学。所以寄出申请信后斯江就开始两手准备,同时参考全国高考卷复习。
斯南知道后急眼了,一边骂去美国读大学太麻烦,美国人太磨叽,为什么不能马上给个痛快,一边又抱怨斯江应该把她自己的户口迁回上海不该管她。顾阿婆骂她没良心,斯江却笑眯眯地说她成绩比斯南好,就算在乌鲁木齐考她也考得回上海,斯南就不一定考得回来。陈斯南明知阿姐这是激将法,还是吃了她这一套,发愤图强准备搞个年级第一给斯江看,结果碰上甲肝疫情,期末考试都取消了,英雄无用武之地,气得她跺着脚把毛蚶骂得狗血淋头。陈斯好表示:二姐姐,侬骂了也白骂,因为大家都说毛蚶本来就是长在粪池里的。一想到自己国庆节就是吃了泡在粪池里长大的毛蚶才拉肚子拉成那样,陈斯好立刻不好了,咚咚咚跑出去对着水龙头一顿干呕。
景生的大学生活井井有条,每个礼拜六夜里回来万春街,礼拜天夜里拎着大包小包回闵行校区,带得最多的是吃的。学校食堂其实物廉价美,饭票粮票也足够用,每个月一百五十块零用钱绰绰有余。但是顾东文父爱如山,一开始是干烧明虾炖蹄筋大白鲳这些学校里吃不着的硬菜,后来连炸猪排扬州炒饭烫干丝三丁包也要塞进饭盒里。卢护士也不遑多让,绿杨邨的肉馒头菜馒头二十只一买,万春街送一半,景生包里塞一半。光明邨的鲜肉月饼也是十只十只塞,反正进了秋天,一天凉过一天,这些东西放个几天也不会坏。顾东文和卢护士想的是景生吃不完还有室友一起分担,没想到景生的室友们来自天南海北,大多数人不爱江浙这边的口味,谁想得到上海的肉包菜包和鲜肉月饼竟然都是甜的呢,勉强囫囵吞下一只就逃了,最后景生只能全力以赴,三个月就胖了五斤,足球从一个礼拜踢两场增加到三场也没用。好在他人高,五斤肉匀到各处看不太出来。
四个孩子都放假在家,看电影压马路同学聚会全都不能干,连图书馆都不能去了,斯南和斯好很快成了白相搭子,扑克牌、军旗象棋、连麻将都翻了出来。两姐弟勾着顾阿婆成天喊三缺一,景生和斯江不搭理他们,一个在阁楼一个在亭子间,把客堂间让给他们胡天作地。
一家子空起来很空,忙起来也巨忙。弄堂居委会里消息灵通的阿姨振臂一呼,顾阿婆喊了陈阿娘带着景生和斯南拎上小矮凳冲向各大药房抢板蓝根和过氧乙酸消毒剂,白醋也不放过。这些东西天天在涨价,一天涨一次价的都有,马路街心花园里还能碰上野路子的板蓝根黄牛。
斯南最喜欢去抢购药品,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排队的时候虽然人离人五六十公分远,仍旧能听到各种小道消息。二月头,感染的病人已经两万出头,跟着几天天天都是上万人感染,全市已经设立了近三千个隔离点,还在不断增加中,街面上一点过年的喜庆氛围都没,人心惶惶。排队的人骂毛蚶骂启东骂运粪车骂水产公司小菜场,也骂那拒收甲肝病人的卫生所,连副市长市长都敢骂。斯南在一片骂声中依然选择性地记住了不少消息,回到家里一顿新闻联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