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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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零年的春节,和前几个春节并没有多大差别。悬铃木树的叶子已经落光,寒风一刮,枯叶在风中打着转飘远。淮海路南京路的各大食品商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王家沙糕团窗口的队伍转了弯一直排到石门一路上。
国泰电影院的墙上挂着外国电影《蝴蝶梦》和《水晶鞋与玫瑰花》的大海报。襄阳公园里的旋转木马载着放了寒假的孩子们一遍一遍地转着,搓麻将的老人少了许多,义务写春联的桌子连成一排。上街沿的废物箱仍旧被当成健身器材,东西南北各占一方的中老年男人们弯腰拍打着搁在废物箱绿帽子上的腿,一边压腿一边讨论各路新闻,一辆电车叮铃当啷来了,售票员打开车窗,小红旗拍打在车身上:“进站了进站啦,让一让,让一让!”站在马路上压腿的那位老先生不慌不忙地收回腿,站到上街沿,哼了几句沪剧唱词继续压迫废物箱。
万春街里最近到处响起李谷一的歌声:“你的歌声,永远印在我的心中。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
《每周一歌》天天播这首《乡恋》,斯江把歌词抄在新笔记簿上作为猴年的新起点。虽然斯南最常唱的是她在马路边捡到十块钱,但她的歌声的确印在了她心中,两姐妹分别后也真的很难相逢,至于深情还是浅情,斯江觉得自己肯定是比较深的那一个。至于从天而降的弟弟,斯江依然觉得有点不太真实,平时不太想得起来,想起来也是担忧斯南会不会还要做“杀弟凶手”。
想到阁楼上的收录机总在夜里播放邓丽君的歌,斯江忍不住问:“舅舅,你说是李谷一唱得好听,还是邓丽君好听?”
“我喜欢邓丽君。”顾东文正在指挥景生往大衣橱上贴福字,转头对着斯江笑:“怎么,我们少先队大队长不许舅舅喜欢靡靡之音?”
斯江脸一红,撅着嘴摇头:“我觉得都好听。为什么不许听邓丽君呢?什么叫黄色歌曲靡靡之音啊?”
顾东文笑了:“看来我们斯江学会自己思考了,不容易。你这两个为什么问得特别好,景生,你说为什么?”
顾景生把手里的福字又往上顶了顶:“害怕呗,怕大家都喜欢她那样的歌,就没人听那些老头子老太婆的歌了。其实《乡恋》听上去和《何日君再来》什么的差不多。”
“这两首歌才不一样呢!”斯江大声反驳,却想不出怎么反驳,半天想起合唱团老师的话,才嘟囔了一句:“李谷一这是半声唱法,不是气声那种,特别优美,反正你不会唱歌,你不懂,哼。”
景生站在椅子上扭头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斯江莫名觉得被鄙视了一把,以至于没多久《乡恋》也成为靡靡之音被禁的时候,她看见景生就很生气,那些老头老太们肯定和景生一样认为这些歌都差不多,可恶。
顾东文眼见他们俩又要闹起来,赶紧喝了一声:“哎,顾景生,还福字还是歪的,你怎么不是歪东就是歪西?正着不行?”
景生回过头淡淡地问:“那你怎么不叫顾正文呢。”
顾东文手里的鸡毛掸子轻轻抽在景生棉裤上,笑骂道:“嘴巴老,请侬切桑活。”
斯江弯起眼哈哈笑,打得好,活该,谁让他噶戳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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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大表哥却多出个弟弟的斯南整个学期都萎靡不振,也不跑出教室晃荡了,上课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听得懂,语文书数学书她翻了几天全看明白了。开始老师们不发卷子给她,觉得浪费纸张,她抻着脖子看看前后左右,举起手主动要求试试。卷子交上去,老师们以为还会看到乱涂乱画的小鸡小鸭小兔和各种无规则线条,没想到除了一些汉字她不会写,其他全对,数学直接一百分,到了二月份期末考试,斯南考了双百,成了一年级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