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此刻,没了江上漫不经心的懒散,也没有套路她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身姿笔挺,面容肃穆,颇有威严。

……就是讲话内容有点一言难尽。

“说了多少次,上学期间不许在路上逗留。扎西多吉,告诉我,你来学校的路上都干了什么?”

第一排末尾,叫扎西多吉的是个小矮个男生,汉语都说不利索,开口就是叽里咕噜。

被时序凶巴巴打断:“说汉语。”

他五官深邃,一旦显露出生气的表情,眼神锋利,还挺能唬人。

扎西多吉磕磕巴巴:“山上有,有头牛,好看。”

“好看你烧它尾巴干什么,嫉妒它比你好看?”

人群哄笑。

“一会儿解散了,绕操场跑二十圈。”

黑脸校长目光一转,挑出下一位“受害者”。

“曲珍,出列。”

被点名的小女孩出列。

“把你的泡泡糖给我。”

曲珍一脸难色,磨磨蹭蹭从裤兜里摸出颗泡泡糖,依依不舍塞他手里。

时序的手还摊在半空,“全部。”

曲珍犹犹豫豫又摸出一颗,放他手心里。

“听不懂全部的意思吗?”

“我就剩两颗了。”曲珍小声说。

“是吗?”时序看了眼她的裤兜,“那我们让扎姆老师来检查,如果发现你说谎,藏了一颗,跑十圈;藏两颗,二十圈。你同意吗?”

“……能不能不同意?”小姑娘噘嘴。

“能。”时序说,“不同意,三十圈。”

最后的希望磨灭了,曲珍哭丧着脸,从兜里掏出了十来颗彩色泡泡糖,全部“上缴国库”。

时序像个暴君,将泡泡糖一网打尽,然后从人群里拉出另一个小女孩,肉眼可见,她的头发一团乱,像爆炸后的灾难现场。

“糖是拿来吃的,不是用来往头发上粘的。”他把人拉到曲珍面前,“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负责把央金的头发洗干净。”

曲珍叫起来:“这怎么可能洗得干净?”

“知道洗不干净你还敢黏?”

“那,那要是没洗干净呢?”

“没洗干净就来找我,我帮你做个和央金一样的发型。”

……

祝今夏笑出了声。

篮球架旁冷不丁冒出个脑袋。

“他还挺有一套,是吧?”

祝今夏吓一大跳,捂住心脏后退两步,一旁不知何时多出个人来。

他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开头,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有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英俊。

意识到自己吓到对方,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抱歉。”

然后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你就是新来的老师吧?我是顿珠,教音乐和藏语课的。”

那边的时序还在整治调皮学生,顿珠站在篮球架旁,和祝今夏一起看现场直播。

“每次放假返校,他都这样?”

“对。小孩们太调皮,不治不行。”

“你们这允许体罚?”

“那必须,山里的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家长没意见吗?”

“当然有。”顿珠一脸凝重,“一个个意见超大,都觉得老师不重视自己小孩,争先恐后求着我们多打一打。”

是她听错了吗?

祝今夏一脸怀疑。

顿珠笑了,“小孩们两周才回一趟家,在学校的时间比在家要多得多,所以在这里,老师不仅仅是老师。”

这回祝今夏明白了,“又当爹,又当妈?”

“谁说不是呢?”顿珠幽幽叹气,“有些人自己都还是个宝宝,就开始一把屎一把尿喂别人家的小孩……”

也许是教音乐的缘故,顿珠讲话抑扬顿挫,肢体语言也很丰富,一边“如泣如诉”,一边“小鸟依人”般朝祝今夏的肩头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