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脱樊笼(2)(第2/3页)
薛涛不禁问:“藩镇真能消除吗?”她两三岁时就经历朱泚之乱,德宗身为天子,竟被驱逐到奉天。到了十来岁时,淮西节镇叛乱,朝廷又无可奈何。
“能。”武元衡平和而坚决地说。
薛涛点点头,有些欢欣鼓舞:“天下太平,那最好不过。再也不会有刘辟反叛这类事发生,人们再不必陷于战火,将士再不必无谓地流血牺牲。”
武元衡微笑,薛涛忽想起来问:“那您到底准备怎么回复圣上?关于李錡。”
武元衡从案上拿过一页信笺,提笔蘸墨,迅速走笔写下:
“陛下初即政,锜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锜,将何以令四海?臣以为,必当逐之,以告天下!”
薛涛在旁看着,武元衡笔下如有风雷涌动,铿锵峻激,力透纸背。她不禁想,原来在这副温雅优容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金刚守则的心啊!
茶已饮毕,武元衡起身,薛涛随行至大堂外。
冷雨停了,有风南来,昏暗的天边竟泛起一线红霞。空气极其清新。
“明日是个好天气。”薛涛微笑深深呼吸,用手压住被风吹得飞扬的鬓发。
武元衡点头,又走了两步,想起来道:“你刚才说得关于削减军费的话,倒和我那小婿很像。”
“您的贵婿?”薛涛不禁笑了,红色裙裾扫**着玉阶,“不知是哪家俊彦?”
“临淄段文昌。”武元衡说,“你的诗不就是他送来给我的吗?想必你们十分相熟。他年前往登封上任了。”
薛涛心内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是的,节度使。”她有些恍惚地说,“十分相熟。”
成都春深时,长安传来消息。圣上依武元衡之言,派神策军驱逐李錡。李錡果然不敢应战,仓皇逃回军府。
朝廷进一步褫夺李錡兵权,另封李元素为新的镇海节度使。李錡岂肯罢休,立即密令杀掉不服从自己的属下和将军,举兵反唐。
然而他才能平庸,部队又多由亡命群盗组成,这次叛变不过一个月便被朝廷平息了。李錡虽贵为宗室,仍然被处以极刑。
年轻的天子继西川之战后,再一次震慑了诸位藩镇。
为表对武元衡的感谢,天子派人送来春衣、香药与京城土物,并亲自写信道:请武节度使善自保重,因为不久的将来,大唐还需要您这位宰相。
“相国深谋远虑,李錡之事解决得漂亮。”武元衡从长安带来的幕僚说,“现在西川政局也初具气象,您可以歇口气了。”
武元衡从公文堆里抬起头,微笑说:“成都风物颇美,咱们却将这春天白白过了。明日也到闻名的合江园或摩诃池走走。”
说完指指在旁整理文牍的薛涛:“叫她给咱们带路。”
薛涛和诸人都笑了。
长安幕僚又道:“按西川的规矩,新任节度使该新建些湖池园亭,令士绅仕女游玩,点缀盛世太平。咱们难道不从俗吗?”
武元衡便问薛涛:“还有这个规矩?”
薛涛微笑答:“韦太师在时,确曾引水入城,名解玉溪;又在检江、郫江汇合处修筑合江亭,与郫江北岸的张仪楼、散花楼相望成美。其实也不独西川,各地官员上任,都喜欢修建些园林楼阁的。”
武元衡见她笑容下流露伤感,心中感慨,点头道:“韦太师开凿解玉溪,是为了平衡成都城南城北的用水问题,并不单为治建园林。他确是个百年难遇的英才。”
薛涛低头一礼。
幕僚笑道:“那我们究竟何时破土动工?连刘辟那狂憨小儿,还在摩诃池畔建了高楼。”
武元衡微笑:“唔!那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
过了两日,薛涛在玉梨院窗下写字。正是梨花飘落的季节,那月光一样明洁的花瓣四处纷飞。因无人打扫,落花把台阶都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