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红丝重(1)(第2/3页)
“高崇文是什么东西,阿耶就尽他撒野吗?”
武元衡刚踏入庭中,一个火红的身影就从堂内冲出来。
不用看他就知道,这是三女儿武德柔。她小字丽卿,是武元衡唯一的嫡女。
“好我的女郎,你又胡闹了。”一个衣饰贵重的中年妇人也匆匆从堂内跑出来,把披风披到武德柔肩上。
“傅姆别打岔,我还要问,父亲您是圣上亲授的西川节度使,为何不入主节度府,却躲在自家旧宅里?”武德柔高声问。
堂内窗下传来一阵笑声,还有环珮的叮当,是姐姐们。武德柔朝灯光处瞪了一眼,继续气鼓鼓地看着武元衡。
武元衡微笑道:“你急什么。”说着抬脚上阶。
“哎,”武德柔还要追上去问,被她的傅姆死劲扯住。
“一两个月而已,我还等得了。”武元衡自言自语般地说。
段文昌携着薛涛的诗笺回到成都,听说武元衡已经上任,连忙前往拜谒。
不料武元衡避居武氏在成都的宅邸,闭门不出,拒不见客。高崇文继续在节度府理事,新旧两位节度使互相也不见面,也不交接政务,倒像在较着劲。
时已元和二年十月,又等了一个月,仍是这样。段文昌心内焦灼,却无法可想。
到了十一月初五这天,段文昌陪伯母往大慈寺听经上香。台上高僧刚讲到鹿女为国王生下五百太子,最后全都出家成佛,忽然一个娇脆的女声插嘴道:“这变文故事什么时候讲完?我还等着看杂耍呢。”
众人侧目,段文昌不由也看去,却是个衣饰华丽,容貌灼若芙蕖的少女。
伯母低声微笑道:“那是新节度使家的孩子。”
“哦。”
高僧继续谈讲,段文昌忽然问:“是新节度使武元衡的女儿?”
伯母诧异:“你这孩子,可惜武节度使不肯见客。你不知道,你三叔叔早就写信托他帮你……”
“不看了,”众目睽睽下,武德柔立起身便走,“闷气死了。”身后婢子仆从连忙跟上。
段文昌站起追过去。
“武女史请留步。”
大雄宝殿深远的出檐下,武德柔站住回头:“你叫我?”
她的傅姆忙挡到她身前,肃脸道:“谁家郎君,竟敢在我们跟前无礼?!”
段文昌上前一揖:“临淄段文昌,有扰了。”
武德柔看着他,段文昌抬脸时两人恰好对视,他连忙垂下眼。
武德柔拿翠羽绣扇半掩住脸庞,上下看看他,噗嗤笑了。
段文昌垂目诚恳道:“本不该打扰女史,实在是有件急事,需求见武节度使。”
武德柔放下羽扇:“哦,找我阿耶的,他近来不见客,谁也不见。”
段文昌踌躇道:“我知道,那么,多有得罪,能否烦请女史为我转交一封信?”他从怀内掏出一只泥金信封。
“胡说。”武德柔的傅姆先急了,“你也是世家子弟,怎能如此恬不知耻……”
“得了姆姆,”武德柔打断说,“我看看是什么。”
傅姆只得接过信封,却打开自己先看。
“什么东西。”她嫌弃地翻看那筋纹错杂的黄麻纸笺。
“您又不识字。”武德柔夺过纸笺。傅姆不甘,只得恨恨盯着段文昌。
“哦,真是给我父亲的信。”武德柔似乎有些失望地说,“卓氏长卿称士女,锦江玉垒献山川。诗倒真不错,字也好,薛涛,是你的朋友吗?想求我阿耶给他官做吗?”
段文昌一揖:“您只需把它交给令尊便好。”
“好吧。”武德柔扬眉笑笑。
段文昌意外之喜:“多谢女史!”又做一揖,“真不知如何答谢!”
武德柔举起翠羽绣扇,掩住光艳如晓日芙蓉的粉面:“我才不稀罕你的谢礼。”
段文昌不禁微微一笑,武德柔忽然整容敛色:“大庭广众,这样对面站着,你就不怕玷污别人清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