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韦令逝(3)(第2/4页)

九月,刘辟、卢文若只剩下几十骑,在逃往吐蕃的路上被擒。卢文若先杀死妻子,随即在岷江系石自沉。刘辟没有自杀,被关在牢笼中押往长安。

面圣时,他竟仍以为罪不至死,还狡辩说是五院弟子作恶,臣只错在不能治。

新帝震怒,将他处斩,献祭李唐皇室宗庙,并株连亲族。

押送刘辟时,高崇文也一同往长安述职。他军纪严明,亲卫部队离开成都时连一寸蜀锦都没有带走,并明令留下的军官,所有事务全遵韦皋旧例。这等作为,几乎惹得西川官员叩头赞颂。

十月,圣上便授高崇文检校司空兼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使,命他以韦太师为范,好好守护西川。

“圣上授高崇文为西川节度使,只是一时之计,目在维持稳定罢了。他与韦太师不同,一介武夫,不会在蜀中待太久。武元衡才是圣上心中真正的西川节度使人选。”段文昌在信中最末说。

薛涛读完放下信,发了一会怔。

立在面前的段府奴子等了半天,忍不住一揖说:“我们公子再三叮嘱,一定要把您的诗带回去,您得几天写呀?再迟,我回去路上一下雪,就耽搁久了。”

段文昌信中还说,让她写一首诗赠高崇文,他再设法托人奉给这位新节度使。她回成都,只要节度使一句话而已。

薛涛叹口气,苦笑道:“我现在就写。”除了诗,她还有什么呢?

高崇文行伍出身,恐怕不通文学,薛涛凝神想了想,铺开黄麻纸写道:

贼平后上高相公

惊看天地白荒荒,瞥见青山旧夕阳。

始信大威能照映,由来日月借生光。

窗外风湿冷渗骨,节度府大堂内兽金炭烈火燃燃,瓶插春蕊,鼎焚名香。年幼的乐伎们穿着大红值服来往,沉重的发髻簪梳坠得她们白皙的脖颈微微后仰。

堂中正摆盛宴,武官居多,一个满面胡髯、腰阔十围的大汉钟一样坐在首位上,正是新西川节度使高崇文。

首位下的武官操着长安口音,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我们高将军,渤海郡王的名号不是白得的,我们也曾打得吐蕃,屁滚尿流。大唐天下,可不是只有韦南康……你们这些蜀将,别仗着他白眼看人。”

另一高崇文麾下的武官将案一拍:“不说别的,不是我们,你们还在舔那书生刘辟的屁股呢。”众人哄笑。

长安口音的武官又是一杯下肚,继续扬声说:“当日我们在长武城驻扎,卯时接令,辰时便已启程。路上一个兵卒把客舍主人的筷子折了,高将军都将他斩首示众,你们韦……韦家军的军纪,能有这样严明吗?”

西川的武官们身份未明,都有投靠逆贼的嫌疑,他们本就面上无光,此刻只有咬牙而已。角落的几位文官还穿着请罪的素服麻履,更听得垂首无言,如坐针毡。

在蜀地养老的骠骑将军与高崇文是旧识,此刻在客位上打哈哈笑道:“喝酒,喝酒。”

高崇文笑道:“你是有子万事足啊。”

骠骑将军举杯伸唇饮酒,擦擦白胡子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乐师奏乐,乐伎跳舞,蜀音婉妙,那些高家的武官们都乐得手舞足蹈。一时舞毕,文官末位上走出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上前揖道:“高节度使。”

高崇文瞪大眼睛看了看,忽笑道:“这不是段家的儿郎吗?你怎么也穿成这个样子?”遂叫身边的军健:“快带段校书把衣裳换了。”

段文昌理理素服退后一步:“不敢,我等有愧西川百姓,都是罪人。”

高崇文叫赐酒,乐伎捧盅来,段文昌接过敬道:“节度使抚平西川,草木都怀感恩,下官这里有首贺诗敬上。”

这类颂诗他已收到不少,高崇文心里直嫌闷气,却只得接过诗笺。待两眼扫完后,却喜笑颜开了:“大威能照映,日月借生光。这写得好,爽利好懂。”他举着诗笺对左右说,“看看,比你们那文绉绉假惺惺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