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流云散(2)(第2/3页)
薛涛黯然道:“我也许久没见绛真,她拒不见客。我总想着劝她还俗,然后送她找许桁生去。”
段文昌摇头:“平常出家可以还俗,可她是为节度使祈福去的,多少只眼睛看着,恐怕不能。”
薛涛忽然一勒缰绳,段文昌抬眼一看,两人都下了马。
刘辟带着几个官员幕僚、家妓,也在江边游览。
“刘中丞、卢司马、徐校书。”薛涛微微一礼,然后不卑不亢地牵马越众而过。
刘辟不理她,振振绯袍,倨傲道:“段校书。”又看薛涛背影一眼,“段校书好悠闲啊。”
去年春上,因不参加刘辟为韦皋筹集颂诗的事,段文昌很受刘辟等人的排挤。但他性情疏朗,一些小人的龌龊细行他甚至觉都没觉出,因此早将那段置之度外。此刻他只坦然礼道:“刘中丞。”
“中丞府上宾客如云,蜀地大大小小的官员我都见过,唯独没见过段校书,校书想必清傲。”说话的是刘辟身边一位美貌姬妾,她将段文昌上下打量一番,拿绣扇掩唇而笑。
刘辟嗤笑道:“段校书只知钻故纸堆,恐怕是书尘迷了眼吧。”
段文昌笑了一声,昂首道:“段某如果在务实的位置上,未必不如刘中丞。”
刘辟有些惊讶,半晌从鼻子里哼一声,抬高下巴问:“段校书是否太自信?”
段文昌没再说话,浅浅一揖,再不看他们,兀自认镫打马去了。
“天下竟有这样不识时务之人!”刘辟的姬妾被他那种清贵的态度惹恼,撕着绣扇流苏跺足道,“还有那薛涛,再得节度使宠,究竟也不过是个乐伎,未免傲慢得太过了,也太妄为,竟敢与官员私下往来。”
刘辟冷笑:“不过是临淄段氏,难道我还不敢动他?”
今夏成都尤其热,下一层雨,蒸热一回,再下一层雨,继续蒸热。案牍劳烦加上奇热,韦皋决定往锦江之滨避两日暑。
薛涛自然随行,先在江畔别业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去江渎祠。这祠自秦代起便是川主祭祀水神的地方,天宝时玄宗在此封长江水神为广源公,韦皋又在祠中新起了金身塑像。
因不是祭祀日,薛涛陪他在祠中徘徊了半日,看前人在壁上的留诗,听幕僚讲些前朝故事,江风澹**,倒也有趣。
如此回节度府便有些晚了,走到一半时,随从说成都驿就在附近,建议节度使在驿馆将就用些便饭,稍事休憩再走。
驿官见节度使驾临,慌得赶紧换过公服在门首跪接。驿馆上厅原住着一位长安往南诏国的使节,也慌忙收拾搬出,让给韦皋休憩。
薛涛百无聊赖,看驿馆奴子一盏盏点亮灯烛,鱼贯送上饭蔬,她举起酒杯胡乱喝口,忽见远远门首上有身影一闪而过,却是十分眼熟。
薛涛假作更衣,从侧门出去从廊下绕回一看,正是段文昌在那里督着奴子上菜。他还是一袭青衫,此刻为方便把前裾掖在腰带里,露出里面白花罗长裤。
薛涛愣了半晌才张口:“墨卿?你在这儿干什么?”
段文昌闻声回头,从容先把前裾拽出来,振振襕衫,方道:“办公。”
“在这办公?”
段文昌点点头:“刘辟刘中丞为我谋了个‘务实’的位置,成都馆驿巡官,就在这办公。”
“巡官?你做巡官?”薛涛不敢置信,忽点点头,“刘辟敢私自调动官员。”说完返身便走。
段文昌忙拦住她:“这事你不要管。”
一位幕僚走来,两人避到树影里。
“刘辟违律妄为,就无人告诉节度使吗?”薛涛愤怒地说。
段文昌温和道:“刘中丞并没有裁去我校书郎的官职,每晚,我还在文学馆为节度使整理古今礼要之书呢。他不过想用这些琐事磋磨我而已,其实我并不介意。”
“小人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