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孔雀来(1)(第2/4页)

几句话说得绛真笑了。

两个女娃唧唧哝哝说到半夜,笑一会,闹一会,交寅时方睡。早晨醒来便迟了,急急洗漱,赶到乐营门首等车,往节度府上值。

一辆七彩琉璃璎珞装饰的马车忽辚辚停到门首,在乐伎的油壁车车队里,显得鹤立鸡群。青衣双鬟的婢子先下来,自车内扶出一名美人,众人看时,竟是灼灼。

这个时候回来,分明昨夜擅宿他处。灼灼还穿着昨天登高的丽服,不慌不忙,旁若无人地越过众乐伎回房更衣去了。

众人瞠目结舌,都说不出话来,独凤鸣笑盈盈道:“看来她被东川支度副使的公子留宿了。美人毕竟是美人,一步登天,从此要刮目相看了。”众乐伎方知道缘由,纷纷窃窃私语。

薛涛与绛真惊异地对视一眼,都不由有些担心。

下值后回房,奴子给薛涛、绛真、凤鸣、灼灼送来四只小锦袋,打开看时,里头各装着十来颗精彩熠熠的赤金珠,是韦臧孙谢她们伴游的赏礼。

灼灼浑若无事,薛涛绛真也不便相问,还是凤鸣看住她半笑不笑说:“灼灼昨夜所获必多,韦少尉的东西,你该看不上眼了。不过,你夜不归宿,胡都知也没说什么?”

灼灼看也不看凤鸣:“东川支度副使的脸面放在这,一个胡人能把我怎样?无非以后零碎派点重活,折磨折磨我罢了。”

富贵公子都差不多华服俊颜,薛涛倒不太记得那位的真容了,忍不住问:“阿灼,你真喜欢那个副使公子吗?你是东川人,他会带你回故乡吗?”

灼灼瞟她一眼,既媚且冷,无所谓地说:“会啊,可能吧。”

凤鸣嗤笑:“上回她陪东川郭司马的公子玩了半日,也这么说呢。”

灼灼立刻冷笑道:“关你什么事?走好你的小妾之路不就行了?”

薛涛忙劝:“好了,别吵架。”

绛真一直垂目沉思,这时轻轻启口道:“灼灼,别的无所谓,你玩弄公子们,可使不得。他们若彼此知道了,发起怒来,恐怕你担待不起。”

灼灼噗嗤笑了:“落了贱籍,本来就不算人了,无非是他们用我,我用他们,难道还为其中一个守节?不要叫人笑死。”

话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如一朵花陡然凋谢,肃杀的神情在娇媚脸容上有种奇异的不祥。薛涛绛真顿口无言,凤鸣撇嘴一笑,大家勉强谈了两句,便都散了。

午后无事,薛涛临帖,绛真在旁为许桁生绣一枚杜若香囊。蜀中秋光大盛,紫薇木槿开遍最后的繁花,桂香浓郁,倒令人有春日迟迟之感。

薛涛写了许久,一看铜壶,时候还早。她收起笔墨,将那十来颗赤金珠倒在桌面上当弹珠来回滚弄,心中却回味起千翠峰顶令人胸怀壮阔的景色。正欲告诉绛真,却又想起另一事来,促狭一笑,重新研墨铺纸。

一时写完,叫个婢子过来:“你拿着这信,交予门口的奴子,让他送到汾阳王女婿王宰府上去。”

两日后上值时,几位西川派驻长安的官员回来述职。就在今年年初,淮西藩镇重又动**,圣上不堪挑衅,派军队镇压。然而,所有王师已在月前无功回返。

韦皋听了道:“淮西节度李希烈是个逆臣,也是个枭雄,不消停了快十年,后来他被人刺杀,淮西局势便趋安稳,如今应无大事才对。战前将军是谁?怎么如此无能?茶杯里的风波都按不下去,不给朝廷长脸。”

官员答了个名字,韦皋淡淡一笑:“此人倒也勇猛,不至于此。”说着看向在座的西川监军使:“我听说,这回淮西之役的战策是勤王师中的监军使们所拟——在酒桌上拟的,白监军,有这事么?”

白监军两只眼珠在白团团的肉脸中一定,额上就起了汗意:“此事……此事……下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