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画风手(1)(第2/4页)
薛涛一笑说:“我回来啦。”
绛真窥她脸色,无悲无喜,倒似有些轻松,迟疑开口:“你没事吧?”
薛涛摸摸还有些湿的头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绛真张张嘴又闭上,薛涛不由笑道:“节度使叫我陪他月下赏荷,我却被他的宠物吓得掉进了荷塘里。你猜他养着什么宠物?一只这么长这么大的花豹!”她伸长胳膊比划。
绛真立刻明白了大半。薛涛走后,她实怕她侍夜不归,因为在她看来,今夜过后,薛涛就得永远跟着节度使了。可内宅岂是容易进去的?她不免为薛涛的将来忧虑。但此时薛涛回来,她又怕她失欢川主,贻笑众人。
绛真走后,薛涛上床躺下。方才那些内宅妇人第二次帮她洗浴时,似乎很替她惋惜,但她却舒了口气,好像落水一惊,倒把她之前的惊惶驱除了。
节度使对她青眼有加,她当然知道。当她被妆扮成一具待开封的泥金涂彩的娃娃出现他面前时,却敏锐感到,他看她的眼神是淡漠的……她虽然年幼,但毕竟是个女人,不由得在紧张之外又感到尴尬。
那只花豹,出现的正是时候……
薛涛睡着了,黑暗中的玉梨院却还醒着。乐伎们激动不已,各自猜测,薛涛为什么去,又为什么回。
薛涛虽然落了水,第二天却没有任何不适,只好去上值。站在大堂上,她努力装没事。韦皋一如往常,似乎昨夜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几天下来,薛涛担心着担心着,渐渐自己都觉得无聊了,也就抛诸脑后。
不上值时,她找张绰学书法。张绰奉节度使命,本就不敢贱她身份怠慢她,很快又发现她天赋难得,勤勉更难得,不禁发自真心地尽力教导起来。薛涛觅得正途,从此一日有一日的进益。
在玉梨院众乐伎眼中,薛涛的身份,与前有了本质的不同。凤鸣等见到她,一片亲热恭维,比之前更相要好。即使背后讥刺她“完璧归赵”的女娃,当面都十分和睦。
转眼中元节至,韦皋早晨领众官往青羊宫观过法事,晚间便在府内设宴。
因这是道家节日,乐营早早排演了《步虚词》。舞衣内裙用蜀锦裁就,上面春花漫洒,五色绚烂;外裳则为稀薄的红绡,舞蹈时转侧看花花不定,隐隐现出舞者胸前雪白的肌肤。
这样性感妩媚的裙裳,偏做成女冠服的样式,红绡交领紧密,让人摇**在美艳与禁欲之间。这也是中唐好尚之一,连长安都中的公主都爱穿。
薛涛不擅歌舞,不能参演,但乐营趋奉,特为她也裁制了一套。薛涛试了觉得美丽,晚宴时便穿在身上。
中秋之夜,水月辉煌,节度府灯火通明,处处美人美景,有如仙境。薛涛近身侍奉已成惯例,高高兴兴立在韦皋身边,与他一同观舞。
《步虚词》一向以莫愁领舞,今夜添了灼灼为辅,其余乐伎伴舞。数十位美人雪肤花貌,轻盈飞动,聚合时似一片红色轻云,分散时如下凡仙姝,真是绰约飘渺,中人欲醉。
一时舞毕,韦皋看着薛涛的舞衣道:“既穿着这衣裳,怎么不去跳舞?”他倒没见过她跳舞。
薛涛尴尬,低声说:“我要当值呢。”
韦皋刚举起一杯剑南烧春,闻言笑道:“这么说,倒是我耽搁了你?那你就现在跳,莫愁退下,你独舞,让你出出风头。”
莫愁幽怨地看主位一眼,转身退下。众官员幕僚停下酒杯,息了笑谈,都饶有兴趣地看向薛涛。
薛涛大窘,红了脸不动,韦皋便叫人赐酒,“不是一向胆大吗?给你壮壮行色。”
琪奴笑拿琉璃钟来,韦皋道:“烧春她喝不了,拿波斯国的诃梨勒酒来。”
琪奴忙返身倒波斯酒,薛涛接过。琉璃钟内酒液金红滟滟,在灯烛下泛着流光,香气喷鼻。她横横心,一仰脖喝了,就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