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5页)
“……”
“奉恩和奉欢告诉了我你在长洛的事,长姐拆解你在北境的经历,说的都是旁观,你呢,现在你自个告诉我,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顾瑾玉身体僵硬,脑子极力活络起来应答:“中规中矩的,按部就班的,不好不坏的。最好的就是,我如今能笼罩住顾家,部下布满四境,有权势对人说不。最坏的就是,一想到你消失了,便总觉得……过去的努力一无是处,将来的所获不值一提。”
他担心自己说的太过,连忙找补:“现在不会了,现在一切都很好,再好不过了。”
顾小灯弄好了他的手,心里记了几笔医术上的经验:“他们说你受过不少伤,在北境时中过毒,以致于偶尔抽疯,我算是看出来了,确实脑子偶尔不太好。”
顾瑾玉的双手还悬在半空,等待被他再次眷顾,同时言之凿凿地为自己正名:“我很少影响他人,基本都是理智与稳定的,小灯别怕。“
“真能说得出口!葛东晨都被你打得腿脚骨裂了。”顾小灯怀疑地上下打量他,“脑子不好、性情大变是你们的事,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少拿我当你们开战的幌子。”
顾小灯对自己在他们心里的位置放得不高,认为顾瑾玉、葛东晨等人的吊诡性情绝非因他而起。七年如此之长,他们显然是被复杂的权力纷争异化了,不是因为他的“死去”而悲恸到改变性格。
顾瑾玉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
这七年里,他找寻过广泽书院里的其他学子,除了几个宿敌烂人之外,他找了另外四十多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充着“未亡人”的身份追问他们对顾小灯的记忆,想以此补全在顾小灯的少年岁月里的空缺。
在外人眼里,顾小灯有最好的皮囊,最呆的灵魂,至少在四年读书生涯里是这样的。有人因他容貌而念念不忘,于是被顾瑾玉揍了;有人因他的纯良而在岁月中醒了良知,扼腕感伤,悔不当初,就像直到一朵近在咫尺的花凋零了才懊悔袖手旁观,于是也被顾瑾玉教训了。
顾小灯是如此弱小,孤身一人,以猎物的异类姿态沉浸在这浑浊的贵族堆里,遭受着被掠夺、被欺压,但他并不打算将这种痛苦的连锁发泄、转移到比他地位更低的人身上去,痛苦到他那里便戛然而止了,没有再往下传递,就像是一颗磐石,堵住了山洪。
他是这样的弱小,弱小到只是在这个贵族堆里尽力做自己就不得善终……可也因为做自己,他就是个扎眼的存在,坚固地滞留在被改变了的众人的记忆里。
当初所有人都知道他弱小,所以尽情作践,当时所有人又都知道他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不管承受了多少伤害,依然是一颗熠熠生辉的太阳。
他们是如此的嫌弃他,因为他,众人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自给自足就明媚夺目的人。
待他消失了,他们又是如此的敬着他,爱着他,爱他就像爱一个遥不可及的剔除尊卑的理想,这理想不脆弱,这理想如此坚固。
年少不知理想可贵,流离失所后,成为各方领袖的众人,受制于沉重现世时,便不时哀悼失去了的美丽理想,钝刀割自己,刀刀催人老。
可谁又希望自己老去?
顾瑾玉瞧不起葛东晨,更瞧不起苏明雅,可他明白这些烂人的绝望。
顾小灯于他们的意义难以言喻。
此刻他看着顾小灯,理想与爱欲生生不息,才能感觉到血液又蓬勃沸腾,生机焕发,尝尽甘甜。
他没法把这种历经七年的惨重体悟解释清楚,顾小灯不需要被解释这些旁人对他拔高的意义,他只需要继续旁若无人地做自己。
于是顾瑾玉一脸“小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认可:“小灯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些无耻之徒都拿你做幌子,打着你的名义,为他们自己的面目全非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