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清醒(第3/4页)

“医者治病,天经地义,戚公子慎言。”

明晃晃的日头从窗外渗进来,陆曈站在窗下的阴影里,半垂着眼,动作不疾不徐,并不接他话头,只低着头道:“戚公子记得每日按时服药,不要过多走动,多在府中休养。戚大人叮嘱过,渐近立秋,被褥不可过薄,屋中熏香时时更换,戌时前务必就寝,饭食清淡……”

她一连说了许多,一口一个“戚大人”,令戚玉台越发心烦,冷冷道:“每日药不是你来做吗?”又看一眼门口边上矮榻,神色玩味,“你都与我共处一屋了。”

“先前戚公子病急,下官留在府上为戚公子治病,如今戚公子已醒,病情亦有好转,戚大人准允下官归家。日后每隔一日登门为戚公子号脉施诊。”

戚玉台脸色一沉。

他原本还想好好折磨陆曈的。

陆曈退后一步,抱着收拾好的药托对他颔首,“戚公子大病初愈,切记静心养护,先前病中戚大人对公子事无巨细关心,戚公子切勿辜负戚大人一片爱子之心。”

言毕,对戚玉台施了一礼,低头退了出去。

戚玉台本就心烦,陆曈不说此话还好,一说,再看屋中新换的床褥、面生的婢女,连同桌上燃烧的灵犀香都不顺眼起来。

父亲本就管束严厉,如今被拘在府里,恐怕更无自由可言。

那一点狂躁如同火星般越燎越大,顷刻间熊熊腾烧,却无处可消解,他便将这点饮恨发泄到方才离开的那个影子身上。

“贱人。”他说。

“祭典之后,看我怎么折磨你。”

……

陆曈背着医箱,离开了太师府。

甫一迈出太师府大门,天地陡然宽阔许多。清爽长风吹拂在脸上,将几日来的滞闷黏腻一扫而光,连胸腔中令人作呕的恶心也散去不少。

她登上马车,径自回了西街。银筝几人见她回来,皆是十分高兴。

“戚家那儿子病好了?”

苗良方拉她到一边,偷偷询问。

陆曈点了点头。

苗良方便长松了口气:“菩萨保佑,我还担心出什么事了。”

苗良方一直很担心陆曈。

与崔岷最后见的一面,崔岷的话总让苗良方心中不安。戚玉台犯病,崔岷这个节骨眼下狱,陆曈顶上,可疯病向来难治,这是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小心,得不偿失。

杜长卿挤过来,仔细端详她片刻:“人都憔悴了,啧,我就说那富贵人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人当牲口使不是?瞧瞧这眼睛底下,黑得跟涂了墨般……给了你几个银子啊?得加钱!”

“钱钱钱,东家就知道钱,没见着姑娘累成什么样了。”银筝推着陆曈进小院,“我去给姑娘放沐浴水,这几日在太师府瞧着都没休息好过,回来了就好,正好歇息几日。”

热水很快烧好,陆曈换了衣裳,躺在木桶间,腾腾热气模糊眼前,却让连日来的疲累减轻了一些。

银筝捧着干净衣裳进来,将干净衣裳挂在屏风上。

“姑娘,”她在屏风后的小几前坐下,边捡起没做完的针线边小声道:“戚公子真的好了吗?”

陆曈“嗯”了一声。

银筝有些不解。

陆曈进京,就是为了向戚家复仇,如今仇人近在眼前,陆曈却把戚玉台治好了。

她不明白。

银筝想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就算问了陆曈也不会说,陆曈一向只默默做自己的事,从不为外人知晓。

想了想,她便说起另一件事:“姑娘,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苗先生新做了药茶,女子是补血养气,男子是壮阳强肾,放同一只草篮里售卖。我看盛京医行里许多医馆都这么做,杜掌柜说咱们也学学。”

“就是草篮看着太过粗糙,我想着。做条彩色丝绦挂上去,反正七夕女子也兴做绦子送给心上人嘛。”银筝把手中一串丝绦举得高高的给陆曈看,“姑娘看,瞧着是不是没那么单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