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春分(一)(第2/6页)

惊蛰猛地盯住她。

“你不是恨吗?”霜华在刀锋边缘凝出冰冷的光,细柳语气疏冷,“他是为我而死,所以并非只有他的刀在我身上,他的命,也在我身上,你恨谁都不如恨我,你杀不了他,但你可以来杀我。”

“细柳!”

惊蛰的脸因为愤怒而红透了,他看着那刀,却想那刀锋还不如自始至终都向着他:“我若要杀你,三年前你放走陆雨梧的时候,我就不会背你回紫鳞山让玉海棠救你!”

“所以那时你说我应该跟陆雨梧一起走,不该管你的死活,”细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话锋凌厉,“只有我不管你,你才可以心安理得的与我划清界限是吗?”

惊蛰怒喝:“可你偏偏不是那种人!”

院中陡然一静。

被水浇熄的柴火堆里还有黑灰拥着没灭的火星子苟延残喘,发出轻微的响声,惊蛰胸膛起伏,急促的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了点,他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不是苗平野,哪怕你是他的徒儿,我心中的仇恨也不能向着你,”惊蛰的眼圈有点发红,他秉持着男子汉的原则死活忍住了眼泪,但见细柳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他,像是洞悉了他的没出息似的,他虚张声势起来,瞪她,“我又不是蠢蛋!在紫鳞山里恩公不能护我的几年,都是你在护我,是你选我做你的搭档,否则我如今还在沉蛟池历练,不能出世……”

“你就是个蠢蛋。”

细柳淡淡吐出这几个字,见惊蛰又是一副吸气要跳脚的样子,她道:“你不肯接我的刀,我便当你是信我。”

她利落地挽刀收鞘,一双清冷的眸子盯住他:“那么你听好了,你父亲沈芝璞从来不是什么江湖游侠,他是先太子姜显的贴身侍卫。”

惊蛰神色骤然凝滞,他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细柳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扔给他,惊蛰本能地接住,檐下灯笼照见那书册封皮上“茏园手记”四字,他念出声,又拧眉:“茏园……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是我家。”

细柳声音平淡。

“……你家?”惊蛰抬头看她,惊诧极了,“细柳,你记得你自己……是谁了?”

细柳没有否认,轻抬下颌:“其中一页折了角。”

惊蛰翻开,匆匆扫了一眼附页上的狂草墨字,迅速依言找到被折了一角的那一页,只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他的脸色便立即有了些变化,像是震惊,又像是茫然,他手指捏着单薄的纸页,回不过神。

良久,他抬头:“这个周昀,是你爹?”

细柳只是说道:“你再往后看。”

惊蛰只好又往后翻了翻,看到那幅治园图,以及周昀写在当中那句简短的的话,这时他又听见细柳道:“你当年才几岁,你爹沈芝璞就死了,若推算起来,若这手记最后提到的这个姓沈的友人是他,那么他很有可能便是死在汀州。”

“可我娘是十年前在燕京接回的我爹的骨灰,这手记上记录的日期明明是九年前!时间不对!”

惊蛰捧着那手记,手有些颤。

细柳嗓音清淡:“既然都烧成灰了,你娘怎么知道那是不是他?”

“不……”

惊蛰有点不敢想下去,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万一那骨灰从来就不是父亲的,却埋在他父亲的坟冢里这么多年……

“先太子死后,先帝悲伤过度,以至于臣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不敢当着先帝的面提及先太子,东宫当中所有太子的旧物都被封存,太子身边服侍的人全部殉葬,你爹沈芝璞是太子身边隐秘的近卫,明面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但我想东宫当中一定留有他的记录,此事我已经让人去查证。”

惊蛰许久没有说话,像是脑子里裹了乱麻,他低着眼帘怔怔地看著书册封皮上“茏园”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