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惊蛰(四)(第7/11页)
堂内死寂。
孟莳在旁,松弛的眼皮抬起来,他看向身边的吕世铎:“吕大人,我晓得陆公的孙儿没了,还是在咱们这儿没的,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吕世铎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
孟莳言辞温和极了,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可当下要紧的,是要找出杀害陆大人的真凶,谭骏的话也没说错,花懋是有嫌疑,审是要审的,还有其他有嫌疑的,也都要一一审过,不审,怎么查下去呢?咱们总要给皇上一个说法啊。”
“还有,”
孟莳双手撑着一根拐杖,看向站在那儿的窦暄,他浑浊的眼将窦暄不着痕迹地审视一番,“陆知州遭遇不测的事,我已经命人送信去南州禀报布政使大人,还有,眼看盐商又要运粮了,这是大事不能耽误,窦州同是州署衙门里的,你来暂代知州行事最合适。”
说着,孟莳顿了一下,他看着窦暄:“此事,我也已经在信中与布政使大人提了提,想来用不了几日,南州那边就会有信儿过来。”
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死了,此事一日之内很快传遍整个汀州城,因为还没有查出真凶,所以暂未设下灵堂,只停棺在后衙房中。
白日里几位盐商纲总都过来了,其中没有花懋,因为他如今嫌疑缠身,已被押入大牢审问,但剩下这些纲总们谁也没有进到后衙中去,陆青山以暂未设灵堂的借口将他们都挡了回去。
入夜,停棺的房中只有一盏孤灯,那茸茸的灯火映在窗上,陆青山作为陆雨梧的忠仆,此时已领着人往大牢去看着窦暄审案,因而房外只有几个衙门差役守着。
“这小陆大人,没来之前,所有人都当他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名差役打着哈欠,低声跟身边人说着,“哪知道他刚来就死在这儿了!”
另一名差役不由啧声:“谁说不是呢?那些盐商老爷还捧着他,官老爷们又盯着他,哪知道这么短命!”
“听说是那花纲总干的,下的剧毒啊,可是那花懋好好的纲总当着,做什么找死呢?”
“听说啊,是为了太后的敬香钱,陆大人去花家就是去找花懋筹钱的……”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嘀咕着。
忽的,两枚飞刀擦着夜风骤然袭来,正中几人身上,他们身子还没转过来看见什么人,就一个个地栽倒了下去。
一道黑衣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庭内,他步履轻盈地到了檐下,踢开门前挡路的人,“吱呀”一声,隔门被他缓缓推开。
里面一盏灯烛照着,他一双眸子四下一扫,很快走到那停在正中的棺木旁,这房中宽敞,没有任何陈设,只有梁柱旁挽着几道帘子。
藉着昏暗烛影,他朝棺木中望去,穿着一身整齐的青色官服的陆雨梧静躺在其中,双手交握,闭着双眼。
他像是愣了会儿神,视线落在陆雨梧胸膛,那块官服的补子底下单从肉眼看来,果真没有起伏。
但他还是伸出手去探了探棺中人的鼻息,双指又探向他颈间脉搏,冰冷的触感,单薄的皮肤底下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声息,但他细想片刻,又立即将双指往颈侧皮肤里用力按了按,这一按,他双眼便大睁了一些,却又像是不够确定一般,他又换了一边再猛的一按。
忽的,清脆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浑身骤然紧绷,他立即收回手,抬头往左侧望去,一盏灯烛照不清那道倚靠着梁柱被纱幔掩住半边身影的女子。
她手上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样东西,那像是她腰间的银链,缀挂在上面的银叶轻轻碰撞着发出清音。
哪怕没有看清她的脸,黑衣人这时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要往门外跑。
倏尔一道寒光袭来,他匆忙侧身闪过,回头之际,只见一枚银叶嵌在隔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