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冬至(十一)(第3/4页)

村汉的破锣嗓子忽然一止。

他双足生根似的立在原地,额头几乎有冷汗冒出,他盯着不远处的黑影,壮着胆子喊了声:“……谁啊?”

下一刻,他见浓黑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少年,那少年一身素白的衣袍斑驳沾血,背上背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被一件藏蓝的袍子裹得严实,看不清脸。

那少年抬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鬓边两缕乱发轻晃,虽然形容狼狈,他却依旧十分温文知礼:“敢问仁兄,此地可有郎中?”

村汉见是这样一个清妙文雅的少年,哪里还害怕,松了口气,忙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咱村儿有个跛脚的郎中,倒是会治些病。”

村汉挑着扁担,将少年往村子的方向领,途径一破土地庙,见少年力有不逮,他便干脆自个儿撂下扁担:“公子你就在这儿,我这就去请郎中来!”

“多谢。”

陆雨梧从怀中摸出来一锭银子给他,那村汉眼睛都睁大了,他一下更热情了,收了银子就赶紧往不远处的村里跑。

那郎中走不动路,架不住村汉敲门扯着嗓子喊话,嘟嘟囔囔地才系起裤腰出来,就被那村汉一下给扛起来跑出村。

郎中到了土地庙门前,扶着那破烂庙门吐了好一会儿:“呕……你这个小子,就颠死我这条老命吧你……”

他骂骂咧咧地转过脸,只见干草堆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老郎中才看她脸上青紫的脉络,便“嘶”了一声,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只听一旁少年道:“她有喘症,请您给她看看。”

一听喘症,老郎中立即严肃了些,他立即伸手去探脉,好一会儿,他眉头紧紧地拧起来,浑浊的眼一瞬迸发锐光:“她身上有剧毒。”

“什么?”

陆雨梧问了声。

那老郎中须发皆白,抬起来一双眼睛看向他:“咱们汉人可没这样毒的东西,小子,你要不要把她给我……”

“老杜您快闭嘴吧!”那村汉额头青筋一跳,再对上陆雨梧的目光,他忙讪笑一声,“公子你别介意,这老棺材瓤子一个,怪得很。”

那姓杜的老郎中撇撇嘴:“都说是剧毒了,有没有的救还一说呢,不如给我练练手……”

“不可以。”

陆雨梧出声打断他。

老郎中一顿,迎向少年沉静的双目,不过片刻,他又像没事人似的一下转过脸,“这个姑娘年纪不大,身上却都是难调理的顽疾,这剧毒我治不了,如今也只能暂时放一放血,压制一下,至于她的喘症嘛……本是先天所带,还不好好珍重自己,习什么武啊,真是自己作弄自己……”

“您说什么?”

陆雨梧睫毛一颤。

老郎中有点不满他又打断自己说话,眉心拧成川字,抬头却对上少年那双深沉的眼,他莫名道:“咋了?”

陆雨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仿佛是在自问:“她的喘症不是因修习功法所致?”

在尧县的县衙当中,

他分明曾听细柳亲口提起。

老郎中哼了声:“我行医多少年了,难道这点东西都看不出?”

陆雨梧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震荡,抬眼却见那老郎中大剌剌地掀开那村汉挑的筐子上的布巾,从里面抓出来一把果脯就往嘴里塞。

“老杜,您吃了得给钱啊!”

那村汉嘟囔道。

“给什么钱?你这些东西拿到城里去卖也没人理你,如今大家都没饭吃了,谁还惦记这些东西?”

老郎中一边嚼,一边说,“还不如给我吃了多些力气,好医治这位姑娘。”

村汉也是个挨饿的,饿得身上都没几两肉了,听了这话只苦着脸,往嘴里塞了一把果脯吃:“那您还让我进城去卖……”

老郎中吃了两把就打开自己那个破药箱,取出来银针又是酒浸,又是火烤的,这便要给细柳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