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尾声(第4/4页)

郦酥衣手中攥着书信,忙出声唤他,

“我与沈兰蘅之间的事,郎君不必避嫌。”

她说的是实话。

她与沈兰蘅之间,并未有任何你情我愿的私情,抛开沈兰蘅对她的觊觎,她一颗心清清白白,从未对沈兰蘅有过他想。

她的郎君是沈顷。

她爱的灵魂,是她的夫君沈顷。

闻言,男子步履顿了一顿,不易察觉的笑意于他唇角边荡漾开,又在顷刻,被他抿唇克制住。

沈顷正色,道了句,好。

一道兰香将她裹挟住,郦酥衣展开书信。

迎面第一句,爱妻酥衣,见字如晤。

爱妻。

在知晓沈兰蘅乃沈顷另一面之前,她本对这个称谓万分排斥。如今知晓了两个灵魂实则为同一人,将沈兰蘅看作沈顷的阴暗面之后,她竟也能开始接受这个称呼了。

沈顷伸手,揽住她的身形。

即便是怀有身孕,她的身姿依旧婀娜,除去小腹此时微微隆起,可道是美人窈窕,纤婀动人。

她眼睫垂下,仔仔细细看着其上行文,一字一字向下读着。

越往下读,手中书信愈发沉重。

沈顷在一侧沉吟:“衣衣,那日通阳城上,闭门不出的人不是我。”

“是他。”

闻言郦酥衣抬眸,双手紧攥着信纸,心中震撼不已。

一瞬之间,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原本轻盈的一颗心,狠狠朝下拽去。那颗火热之物下坠,竟让她的眼眶有了几分湿润。

然,那仅仅是几滴泪。

几滴毫不成形的泪。

她分得很清楚——此时此刻,她微灼的眼泪并非爱意,而是面对故去之人时,一瞬间的震撼与感动。

郦酥衣从未想过,一贯粗鄙的沈兰蘅,竟有一日,下笔落下如此动人的行文。

他道,我这一生本该在阴暗中度过,本该孤冷寂寞,不见天日。

长夜苦冷,酥衣,你是第一个愿意与我说话的人。

【吾此生本应居暗中,直至逢卿卿。】

【卿卿如日光,照我以明;若月华,引我以追。】

酥衣,可我太笨,总是将我的月亮惹哭。

她哭起来,眼睛红通通,亮闪闪的。

像是天上的星星。

明亮,璀璨,夺目。

是我久久困于黑夜里,从未见过明亮色彩。

我想,可能我生来就是如此笨拙,如此阴暗卑劣吧。

我配不上你这样好,这样温柔的姑娘。

配不上在万恩山上,冒着风雪为我系蝴蝶结的姑娘。

配不上逼迫我读书,带我通晓礼义廉耻的姑娘。

配不上在通阳城,带着我施粥行善,教我何为大丈夫的姑娘。

先前我总是眼红地问你,郦酥衣,沈顷他到底有什么好。

现在我知晓了,不是沈顷好,是你好。

你很好很好。

我沈兰蘅这辈子遇上你,很好,很好。

是你教会我太多东西,让我知晓,人生中不止是有黑暗一种色彩。

落笔时,我在思索,是将这封信烧毁,或是将这封信留给你。你是那样的温柔善良,若是看见了这封信,即便先前如何讨厌我、憎恶我,也总该为我留下一滴眼泪罢。

对不起,酥衣,我又将你弄哭了。

是我无能,只能卑鄙地用我的死亡,才将你感动。

你若是伤心,就去沈顷怀里抱一抱罢。如今我是看不见,也不会因为你们二人的亲密而吃味生气。

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伤心。

我来时无名,去时也杳无踪迹。但记得同小六儿说,下次,下次我再教他舞剑。

大凛江山昳丽,山长水阔,路途遥远。

酥衣,我不是死亡,是被你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