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伏牛卫(第2/4页)

“夫君这一手,堪比干了十年的仵作呢。”

楚青崖头也不抬,拉开刺客的下巴,用镊子小心取出咬破的药丸,放入碟中,“夫人好兴致,寻常女子看尸体,怎么也得避而远之。”

江蓠不慌不忙:“夫君,实话同你说,我一紧张就话多,方才受了惊,这会儿恨不得把这刺客大卸八块。”

楚青崖道:“本以为夫人心善。”

江蓠盘算着若是再装柔弱,他反更起疑,不如半真半假地答话,“夫君,你哪里知道,我从小在江家受尽委屈,若是纯粹心善,这会儿该给七老八十的财主当小妾了。姐姐和爹娘对我好,谁要是伤了他们,我就恨之入骨,顾不得害怕。”

楚青崖抽空瞧了眼她,没说别的,只淡淡问:“我对你不好了?”

几个侍卫站在厅中,垂着头憋笑。

江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呸了好大一声,“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自是对我极好的。”

这时刺客的衣服已完全剥下,光溜溜地躺在桌上,任人宰割。

楚青崖在他脸上一抹,手套沾了些粉末,又拿来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往他脸上泼去,浓厚的黄色膏油随水化开,露出原本的陌生面貌。

江蓠心说这妆不仅化得精湛,还很眼熟,不知道天底下最厉害的易容术是否都和桂堂用的一样。

“把他洗干净。”楚青崖吩咐侍卫,自己拿了笔墨写验状。

写着写着,忽道:“我从前做朔州休原县令,穷山恶水之地,三天两头就要死人,衙门人手不足,便只能亲自代劳。后来去盛京府做通判,碰上人命官司,少不得也要去现场督查,当了巡抚更加繁忙,两省的状子都往我这儿递,也就是今年从刑部入阁,才不做这些了。你说我堪比十年的老仵作,却不知他验了十年尸,见过的死人未必有我一年多。”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串话,语气沉肃,江蓠头一次对他起了几分敬意,也不开玩笑了,“惭愧,生在清平世,不知人间亡魂多。”

楚青崖写完了,把验状递给侍卫,来到刺客被冲刷干净的尸体边,盯着他肩上一枚牛角刺青,冷笑:“哪来什么清平世?齐王府的内卫都闯进朝廷命官的宅子里行刺了。”

王府内卫?江蓠好奇地站起来。

一个侍卫走上前看,肯首道:“正是伏牛卫,我在伏牛观中见到的刺青和此人身上一样,他们极少出干江省。大人,莫不是您半年前腰斩了齐王他岳父,他来报仇了,所以刺杀您家眷?”

楚青崖道:“便让他来报。迟早有一日,本官要他全家的脑袋滚在菜市口给马蹄踏烂。”

江蓠打了个寒颤。

“酷吏”这个恶名,有一半是今年三月那桩贪污灾银案闹的,国中人尽皆知楚阁老把齐王的岳父、前户部尚书下了狱,又重启了废除二十年的腰斩之刑。据说当日京城菜市口架起了三十把巨大的钢刀,楚青崖一声令下,罪犯们身子断为两截,户部尚书一时没死透,用手指沾着鲜血,在地上连写了五个斗大的“恨”字。

那触目惊心的血迹,深深地流进了观刑百姓们的心里,自此连楚阁老上朝的轿子,方圆半里都没人敢靠近。

这桩惨烈的贪污案下,乃是齐王和朝廷两派势力的交锋。

大燕自宣宗萧培驾崩后,十年内换了三个皇帝,朝局并不稳定。第一位继任者是太子萧铸,弘德元年登基,第二年就被楚王带兵清君侧给弄死了,庙号献宗。这弑君犯上的楚王萧铎便是第二位继任,年号景仁,当了八年皇帝,于去岁十二月暴毙身亡,据传是被毒死的,留下个独生子,正是当今七岁的小皇帝萧泽。

幼主羸弱,国丧不满一个月,宗室藩王便蠢蠢欲动,其中威胁最大的就是齐王萧铭。这些年藩王互相倾轧,宣宗的皇子就剩下这么一个,辈分行二,年方四十,身强力壮。只因他生母出身低微,几个兄弟都不拿正眼瞧他,他就藩后一直待在伏牛观里修道,不问政事,躲过了一轮轮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