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渊阁(第3/4页)

但是七年后,那人分明衰于战乱,盛年而亡。

宁渊转过头定定的凝视面前紧闭的大门,忽而想起当年白衣双华的少年和那一骑独行的青年帝王,微微晃神,她竟不知——错过了如此卓然的岁月。

无关情爱,就算没有那意想不到的执念纠缠,光是陪着他们策马山河,便觉此生无憾。

宁渊,纵使疲懒如斯,即便大宁立亡,你都不愿意卷进五百年后的时代,宁愿让自己亲手建立的王朝毁于一旦。是不是……也因为,你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如他们一般轻声唤你一声……阿渊。

宁渊闭眼轻笑,俯瞰无声自问,一场入世五百载,隐山中人逍遥世间皆是笑话,只要是人,谁能无心无骨,既入世,又怎会全然游离世外,到最后,她才是那个骗尽众生,自以为是之人。

轰然之间,光华万千,遮天蔽日之下,司宣阳见宁渊手中的青帝剑直飞渊阁石门之中,轰然入耳,沉压了五百年的断龙石缓缓开启,渊阁——被打开了。

逆光之处,难以见得里面的光景,司宣阳看着毫不犹豫踏步上前的宁渊,嘴唇动了动,倏尔之间,城门处震天的杀喊声传来,瞥过眼,正好瞧见漫天硝烟遮云蔽日,突兀回头伸手欲拦,只堪堪来得及碰触挽袖一端,那清冷的红色身影已消失在渊阁深处,黑色的断龙石缓缓落下。

恍惚之间,司宣阳仿似突然明白当年百里瑞鸿的感觉来,那时候,他亲手放下断龙石,对着封凌寒留下来的大宁王朝和懵懂幼帝,等着虚无缥缈的人归来时,是否就如现在一般……忐忑万千。

里面很简朴,很安静,宁渊直直的站在石门后,却突然觉得天下万里都不及这阁中半尺难以挪步。

世上之人绝对猜不到,天佑大陆上声名赫赫的渊阁,只是一处简朴的居所而已。冷硬的石床,石桌,石椅,却毫无冷清淡然之意,只因……墙上,地下,但凡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摆满了一幅幅画像。

黑衣素眉,狷狂霸道,白马奔驰,山巅遥望,万军之首,亭中酣睡……宁渊自己都恍惚忘了当年的墨宁渊是何模样,记忆却突然在这一瞬间鲜活起来。

她慢身上前,拾起地上的画卷,指尖正好落在朱红的印章上,微微一笑,抬眼看向石桌,见到一方白玉通透的印章,柔下了眉角,那是封凌寒打下第一座城池时她送给他的礼物,自此以后他所有的谕令都只用这枚印章。

只是她从不知,那人画下了如此多的画卷……却又在这渊阁之中弃若敝屣,恐怕倒真合了他的性子。

石桌上放着个木盒,明黄的卷轴自其中露出一角,宁渊挑眉,这里面想必就是宣和帝和司宣阳所说的传位遗旨,只是……宁渊看着那个论珍视程度明显还不如白玉印章的木盒时,突然轻弯唇角,笑了起来。

师父和瑞鸿以为能瞒过封凌寒,只是就如她当初的平淡清冷一般,那人怎么会对她的脾性毫无所知,只是世人皆说她是为了天下大位,他也便这样告诉自己罢了。

只是,宁渊垂下眼,眼中、唇角的笑意终是慢慢变得涩然。

她拿起桌上的印章,低头细细摆弄,却始终……不曾回过头看向阁中另一方天地——尽管她自进来之时便已看到这一半地面上都置满了极深冰海里才会有的千年玄冰。

皇城渊阁,竟比她当年踏足过的雪山之巅还要冷上许多,是以阁中物件就算过了五百年亦还是当初的模样,无一丝尘封的气息。

宁渊站在石桌前,握着印章的手沉稳自然,深红的裙摆拂过地上的画卷,微微闭眼,仿若入定了一般,良久以后,一声清冽的脆响,手中的印章毫无预兆的断成两截,她睁开双眼,眸中顿生杂色,就算是保管的再好,五百年已过,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