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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戳记/崩溃中如火焰的电光(4)(第2/3页)

顾婉凝抚了抚它,轻声道:“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什么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况且,北边的仗也打完了……”

她一句一句说着,只觉得原本覆在心口上的重重枝叶被人一层层挑开,里头紧紧裹着东西扑楞楞地就向外撞着,碰得生疼却又拼命地想要出来。她摸着syne,喃喃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了?就是说你一点也不凶的那个人。”

她说到这一句,忽然想起那一晚,虞浩霆站在外头的雪地里,她隔着窗子看了他一夜。她仿佛能听见雪花落在他身上的声音,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到他的气息,然而咫尺之间便是蓬山万重。

她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究竟是谁辜负了谁?他骗过她,她却有更多更深的秘密瞒着他;他伤过她,她却也挑开了他的伤口去撒盐。可是,他曾经那样用心地待她好,她却从来没有,她对他做过的最好的事,不过就是由着他对她好罢了。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就读熟的《雅歌》,满篇的沙伦玫瑰、荆棘百合大约是女子对所谓爱情的至美幻想: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

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我的良人哪,

求你等到天起风凉、

日影飞去的时候,

你要转回,好像羚羊

或像小鹿在比特山上。

可他呢?

他的眼不是溪水旁的鸽子,他的唇也不像百合花滴下没药汁,他给她的从来都不是芳树佳果的葡萄园,而是崩溃中如火焰的电光——放在心上如印记,戴在臂上如戳记,惊心动魄,如死之坚强。

虞靖远病故的消息虽然惊人,但除了极尽哀荣的葬礼之外,江宁的军政局势并没有太多波澜。实际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虞军的杀伐决断便一直都在虞浩霆手中,如今只不过是他名正言顺地“暂代”了总长的职位,甚至,军中的人事都没有再做什么变动。

夏日将尽,却仍是暑热炎炎,傅子煜下了车,不过一段百步游廊,已走出了一身汗意:“三公子。”

“坐。”

邵朗逸靠在藤椅上,身畔的一片翠竹凤尾森森,竹影映在他淡青的长衫上,仿若散落的水墨册页,让人一见便生清凉之感。邵朗逸看了看他,笑道:

“今天我这里正好还备了杏仁豆腐,你尝尝看,和你从前在家里吃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一时丫头送了甜品过来,傅子煜尝了尝,亦是冰凉甜润,入口即化,但还是和北方的味道有些不同,只是无论哪里的做法他都不甚了了,只说:“都是凉甜的吃食,也差不多。”

邵朗逸微微一笑:“那文庙街的清唱姑娘和韩潭巷的清吟小班,也差不多吗?”

傅子煜一愣,刚刚消下的汗珠又渗了出来,虚着声音道:“三公子,我……”

傅子煜籍贯辛平,家中亦是当地的乡绅大户,早早就为他娶了妻室,父母中意的女子自是温婉贤良,只是不甚合他当初的少年心意罢了。他从军之后,一路升到军情五处,大半时间在江宁,这两年亦常常到旧京公干。他先是在江宁安置了一个清唱女子做外宅,今年又在旧京的韩潭巷重金赎了个清倌人出来。他自己干的是秘密监察,行事极为谨慎,却没想到这些事情竟已然连邵朗逸都知道了。

傅子煜额上冒汗,邵朗逸却仍是一派闲散:“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到你这个位子的人,都有自己找钱的法子,你自有分寸,我也不必问,无非是不要让别人捉了痛脚。”

傅子煜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答道:“是。”

邵朗逸却突然目光一凛,冷冷道:“你的人去盯着汪石卿是什么意思?”

傅子煜被他看得心中一惊,忙道:“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四少此前在人事上断断续续多番动作,早有鼎故革新之意,所以……”他正斟酌说法,邵朗逸已替他说了出来:“所以你担心四少借故去动邵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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