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见桃花照玉鞍(四)(第3/5页)

一众弟子脸色大变,有人的“寒渊尊小心”几乎要脱口而出。

而慕寒渊一动未动,连提息作防都不曾,像全无察觉那扑面而来的凛冽灭杀的气息——

琴身擦着慕寒渊的宽袍广袖,骤然急停在他身侧,鼓荡得衣袍猎猎。

掀起的墨发如云间,一条雪白缎带随之轻舞。

“拿回去,”传音里,云摇声冷,“脏了我的手。”

“……”

身后寂静,无一字辩驳。

瞧,也不喊师尊了。

有了媳妇忘了师父的狗东西,敢情在她面前就不必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的圣人了,呸。

红衣少女气得鼓鼓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很快人影零落。

虽说何凤鸣等人很想跑来慕寒渊身旁,给云幺九再添油加醋几句,但方才她所言一字一句都跟长针似的,扎得他们如同那漏了气的囊,委实不敢多跟寒渊尊同处片刻。

陈见雪也终于平复气息,睁开眼:“师兄,你不要误会,云幺九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叫我——”

“我知道。”

慕寒渊温声打断。

陈见雪一愣,抬头:“你知道?”

“嗯。”

“那你怎么还?”

陈见雪话声兀停。

她有些不解而失神地,顺着慕寒渊抬起的手,旁落了目光——

雪白袍袖抬起,修如竹玉的指骨探出,虚抚在那张悬停于他身侧的琴上。

其中一根琴弦被慕寒渊指节徐徐拨动。

他侧耳,如静聆弦音。

似乎不满这一弦琴音,他微微皱眉。

停了片刻,又有接连的琴声从他指节下落出,或婉转,或悠扬,或凌厉,或激昂……

没一个像她那个。

直到——

“嗡。”

熟悉的弦音像再一次被拉回院中。

几息后,雪白银锻覆着的长睫轻颤了颤,慕寒渊那修挺鼻梁下,薄唇竟抿着勾起一点。

“…好难听啊。”

他轻声说着,却是笑了。

“…………”

陈见雪眼神晃得厉害,眼前这个让她全然陌生的慕寒渊,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玄秘境里。

三百年来,云摇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能叫他如此模样。

难道。

“云幺九,她和……”

——她和云摇小师叔祖是什么关系?

陈见雪声音艰涩,余下的话却问不出口了。

“嗯?”慕寒渊微微侧低回头,连声音里都仿有难藏的笑意,仿佛此刻他有天底下第一好的耐心,“什么?”

陈见雪忽然就不敢问了。

她摇了摇头,想起慕寒渊看不见,改作出声:“没什么。”

慕寒渊却想起:“以后,你莫要喊她云幺九。”

“为何?”

“她这个名字的来路,不太光彩,”不知想起什么,慕寒渊唇角的笑意都明显了三分,“不是亲近之人,这样喊她,她不喜欢的。”

“……”

若说之前是怀疑,那陈见雪此刻便能确信,方才在布施结界时,慕寒渊确是在听见那句“云幺九”后才分神回眸的。

是云摇因云幺九而特殊,还是云幺九因云摇而特殊——

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于师兄又有何所谓呢?

陈见雪快被心底的问题迫得失控,几乎又要咳起来,只是被她生生忍住,问道:“师兄既然如此了解她,刚刚为何还那样对她说呢?”

“……”

慕寒渊想起了那句“脏了我的手”的传音,恼怒得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动手将他这个不肖徒弟一掌拍飞出去——她却还是忍回去了。

和前面说的那些话一并,全都是她对他这个弟子的拳拳护佑之心。

然后把她自己气得不行。

慕寒渊不由轻笑着叹了声。

“因她护旁人时,从不看顾自己。”于是连那些弟子被撕破脸皮、对她生出的阴晦恼恨都视若无睹。

他知她傲气和剑术都是天下第一,对旁人所言所感从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