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5页)
绕这么大一圈,说到底,策棱的下属应是怀疑这封信为大阿哥授意九阿哥为之,特地截留。
毕竟当初是大阿哥力谏召塔里雅沁回子千里迢迢去往呼伦贝尔种田,一年垦荒失败而已,大阿哥明面领罪,实则借垦荒夺权之心不死,遂决定暗中把人保下,另谋来日也未可知。
策棱作为名义上的太子党|羽,他的属下截到了疑似大阿哥党|羽往来信件,自然会慎重对待。
——真是倒霉。
容淖面色不虞,强忍脾气,“事情始末我已知晓,你放心,此事乃我一人主意,绝对与大阿哥一系无关,辛苦你原样把信送去漠北四公主府。”
“不可。”策棱果断拒绝,严肃道,“上次在马车上我已与公主析清利弊,解救塔里雅沁回子一事,牵连甚深,稍有不慎,你便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权力场上,无人会信任纯粹的慈悲。我能查出这封信四仰八叉,跟鸡爪子挠过一般的信件出自你的手笔,太子、大阿哥自然也能。”
“届时,不仅太子、大阿哥会揣测你已倒向对方,出手施救别有用意,所谋甚深。甚至就连皇上都有可能疑心你在储位之争中站了队,此乃犯了君王忌讳。”
“再则,四公主背后关系脉络复杂,你这封信送过去,等同亲手把女子干政的把柄递了到了大阿哥一党手上。若大阿哥以此为挟,让你借由皇上宠爱,在宫内为他做些违心之事,你当如何?”
容淖慢抚雪爪背上软毛,轻描淡写道,“多谢你为我着想。不过,你太轻视四公主了。她一个远嫁和亲战乱纷飞之地的公主,不避世以图安稳,反而亲自主持垦荒漠北,足见其心气志向。”
“我仔细想过,去年大阿哥毫无预兆于御前力谏垦荒呼伦贝尔,八成正是见四公主因致力改善漠北民生得利,权势地位蒸蒸日上,故而起了效颦心思。”
“四公主既目有远志,又肯脚踏实地做事。我送她三百垦荒好手,解她燃眉之急。如此明目昭昭的女子,必懂权衡分寸。怎屑为血缘羁绊贸然搅进庙堂浑水,与一块不知轻重的磨刀石同流。”
容淖口中的磨刀石,自是指大阿哥。
如今的太子虽处处被皇帝打压,但远非大阿哥能比。只是大阿哥身在其中,浑噩不明而已。
策棱承认,容淖慧眼如炬,思虑敏捷,句句在理,淡然自若的模样颇有决胜千里之外的超脱风采。
可是,这朵骄傲聪慧的娇花只在深宫盛开过。
森森宫苑虽暗无天日,却是人间独一无二的优渥沃土,炊金馔玉不足贵,白玉为堂金作马。
她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漠北,有为抢夺半块炊饼杀亲的卑劣恶事;不知道易子而食并非书中记载;不知道朝享酒乐,夕送魂幡,铁蹄弯刀过处,鸟兽绝踪。
人间境地既是炼狱。
在朝不保夕的漠北,任何擅断善谋,思虑作为,随时可能被现实裹挟。
四公主身在其中,亦难免俗。焉知哪一日,她于恶浪滔天间,不会惊失分寸。
四公主是个变数。
她可能令容淖的决胜千里一招不成,尽数化为纸上谈兵,甚至惹无穷麻烦上身。
策棱犹豫是否该把一切据实以告给容淖,他下意识低头打量面前只及他肩膀的姑娘。
容淖正在分神安抚喵呜不停的雪爪,惯常神气的小脑袋下垂出一抹堪称柔和的弧度。
从策棱俯视的角度,看不太清她的神情,映入眼帘的是鸦羽似的鬓发与髻上那支金镶珍珠宝石桃蝠流苏簪。
在这般烦闷盛暑天里,她颊边那抹晃动的金色非但不会显得耀目俗气,反倒有股浑然天成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