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第2/3页)

每每老鸨让赵可月去接客时,赵可姿都会挡在赵可月身前,笑嘻嘻地将老鸨劝走,独自一人替她承受着。

可是赵可月并不乐意。

年纪小时,她以为赵可姿是故意抢自己的生意,毕竟楼里的阿姊们都喜欢调笑说她是个小娃娃,长这么大了还要姐姐养着。她气不过,几次三番傻乎乎地跑去和赵可姿理论。

每当这时,赵可姿便温柔地摸她的头,笑着说:“月儿不要听旁人胡说,你练好琴,便是在自己养自己了,我又不会弹琴,怎么会抢了你的生意?”

小赵可月拍开她的手,气鼓鼓道:“你胡说!阿妈说了,姑娘们都是要接客的,姐姐不让我去接客,就是抢了我的生意!”

当时赵可姿是什么反应,赵可月早已经忘记了,也许是恼怒,也许是无奈,她说不清。

直至后来,两人第一次同台演出,伺候薛家的人,她才如梦初醒。

那天她坐在纱幕之后,为台前的舞姬赵可姿奏乐。她原先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得到权贵的赏识是三生有幸,直到看到有人拥上台子,肆意打乱赵可姿的舞步,乱哄哄的,红纱上人影一叠又一叠,而管事的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出去,她才骤然醒悟。

她永远都记得那掩映的红纱里有一双绝望的眸子。

而那双眸子望向她时从来都是带着笑的。

赵可月缓缓闭上眼,搭在窗沿的五指用力绷紧。

她一点都不想要赵可姿抢走生意,一点都不。于是她背着赵可姿勾引来吃酒的人,三番五次,终于叫赵可姿发觉。

十几年来,赵可姿头一次动手打她,十分用力的一巴掌,但她只觉得痛快。

她不管不顾地抱住赵可姿,流着眼泪不停地道歉,为之前的很多年道歉,也为辜负她的好意而道歉,却从未后悔过。

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两人在冰冻的池子边相拥,失声痛哭,眼泪跌落进池子中。

池塘厚重的冰层底下,锦鲤纷纷躲藏。

再后来,她们成了名动天下的“沉鱼落雁”。

看似光彩照人,其实失魂落魄。

赵可月深吸一口气,垂下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眶中掉下来,砸在沉重的锁链上,留下水渍。

往事不可追,不可忆。

想一回,疼一回,不死不休。

松晏心中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这阵疼不是那种来势汹汹让人窒息的剧痛,而是细水长流有如凌迟的疼,它们一点点汇成江海,凝成雪山,将他溺亡,将他埋葬。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眼睛,眼眶却是干燥的。至此,他忽然明白,这不是他的疼,而是赵可月的。

碎雪乘着风涌进窗框,扑在赵可月的脸上,飞上她的发梢眉梢。

[姐姐,下辈子我们也做一阵风,做一片雪,做一滴雨。]

[我们去没有人知晓的地方,去吻山川河海。]

忽然,紧闭的房门被粗暴地踹开。

赵可月忍不住缩缩脖子,胳膊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温世昌又来了。

他没日没夜地索取,冰凉的刀刃一次次划开赵可月身体,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血管,接连落进他朽烂无牙的嘴里。

鲜血如同滚烫的涨水,将他的嗓子烫的鼓起,露出喉结上一小排牙齿,接着又讯速地瘪下去,再一看他,已与常人一般无异。

他不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又在哭什么?”他拽着铁链将赵可月拖到面前,强硬地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浑浊的双眼里倒映出她脸上的泪痕。

赵可月不出声。

但他今日心情不错,并未加以刁难,照旧取来匕首割开她的胳膊。

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温世昌倏然握着她的手腕,笑起来说:“你这双手只怕是要废了。”

“将死之人,”赵可月抽出手,“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