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旅馆寒灯独不眠(第2/3页)
月池也不好虐待老人,于是便打算收尾了:“敢问老丈,可有何难处?”
谁知这一句,犹如捅了马蜂窝,孙老头就开始义愤填膺地求青天大老爷。北方的村庄本就缺水,前几年又突发旱灾,使得水早已是稀缺资源。孙台子村中的各大家族,为争水闹出过不少事端。孙老头的儿子——孙牛就因争水和雷家人大动干戈。两族的男丁甚至为水打得头破血流。
孙老头絮絮叨叨道:“您是金贵人,不知道在我们这些地方,一碗土巴和一口水都是贵重得。全家都要仰仗着吃饭……”
月池明白他的用意,她抽了抽嘴角:“老丈是想我们帮你孙家抢水?”
孙老头老脸一红:“也不是抢,就是公平地分一下……”
鲁宽听了对月池道:“头儿,这事儿插手不得。咱们只是过路人,即便如今管了,待我们离开之后,还是一切如常,指不定闹得更厉害。”
月池微微颌首:“老丈,难道绅士老爷不管这事儿吗?”
在明代待了十余年,她根本都不会问是否报官。传统社会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无讼,哪怕是城里也是一样。这是一个礼治的社会,传统规则如同经纬纵横交错,一个婴孩呱呱坠地时,他就在礼治的框架中做事。礼俗的规矩早已深入他的内心。【1】
谁要违背规矩,他的父母、乃至先生甚至都要受到乡老、族老的责罚。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官司既是没必要的,也被大家认为是可耻的。但是这种无形的礼俗也不是无所不包。前两年的旱灾就打破了原本的规矩存在的形态,使之变得不适用起来,所以又需要大家相互磨合,产生新的稳定的规矩。这个过程需要一个领头羊。
孙老头叹了一口气:“原来的汤老爷住在城里去了,他管不了这档子事啊。”
难怪还在闹,月池正打算开口之际,远处居然传来了叫嚷和厮打声。时春道:“坏了,一定是他们以为老爷子被仇家绑走了!”
孙老头一听也惊得非同小可,他连忙颤颤巍巍起身,急得眼泪都淌下来了:“求老爷大发慈悲,把小老儿放回去吧!我们孙家这几年打坏了三个顶梁柱了,再打坏几个,那可怎么得了。”
月池暗骂自己经验不足,竟然惹出乱子来,她当机立断,鲁宽去送人回去,又让姚猛、毛松去邻村找一个绅士来。锦衣卫倒不觉麻烦,毕竟比起无时无刻不在作妖的万岁爷,偶尔作一作的李御史要好伺候多了。
时春、贺一元和耿忠带着月池找了个观望地点,远远看着,就在村口的空地上,孙家的男丁拿着锄头、木棍把几家姓雷的人家团团围住。领头的那个应该就是孙牛。孙牛指着门户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杂种,还不把我爹放出来!
雷家人也不甘示弱,青壮年男子全部都跑出来,站在门口和他们对骂。但是双方还是没有轻易动手。月池不由问道:“怎么女的不出来?”
耿忠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相公,女人出来连一锄头都挨不下啊。”
贺一元也道:“那些个长舌妇,虽然嘴巴厉害,可打起来,完全不顶用,还是得靠男人。她们最多在家里磨点三七粉,煮好饭,到时候好治伤。”
时春不服气道:“谁说得,我也不见得比男人差多少!”
耿忠忙描补道:“那是,时姨娘您这种练家子,当然是不一样。”
时春听着姨娘二字就牙酸,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在此时,鲁宽已经带着孙老头走过去了。他高大威猛、颇有威严,衣着比起这些贫苦农民来说,好了不知多少倍。他一解释是请孙老头去做客,又有孙老头安安稳稳回来,两边人马都不敢再说什么,欺软怕硬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常态。
过了半个多时辰,姚猛、毛松也带着邻村的绅士老爷过来了。要知道,一般只有有功名在身,而且名声较好的地主才能被称为绅士。在京城,秀才可能是满地走,可在这种乡镇中,秀才都堪称是凤毛麟角。有学问的人,在哪里都深受敬重,普通的农户都觉他们是文曲星下凡。在这位须发花白的老爷子一落地就开始明断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