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谓天命(第3/3页)

“强词夺理,当然是他们未得民心!”拓拔宏道。

“什么是民心?”

“民心者,有衣有食,繁衍子嗣,敬拜先祖,立足纲常。”

“是么,那陛下知道一五口之家,应耕得几亩地,缴多少秋税夏捐,每年发役,当出几人?麦收麦作,如何才得温饱?”

拓拔宏一时哑然。

“你连这都不知,又知什么是民心?”萧君泽叹息道,“我初来此地时,人人面如饿殍,如今不过半载,这里便还算安居,未用儒家之道,为何也可成事?”

拓拔宏一时好奇:“哦,那你是何法,又有什么邪门歪道?”

萧君泽微笑道:“也不什么道,只是偶有所得。”

他轻声道:“我世事,知道北国将起势,汉学畅行,必然耗费大量纸墨,所以教他们制纸,如此,便能小富而安,繁衍生息。”

拓拔宏对后边没什么兴趣,对前边倒是起了兴致,心说你还不是开始奉承我,和那此求官之辈,也没什么区别嘛。

于是便带着一点轻蔑之色问道:“你说我朝将要起势,是知了什么世事?”

萧君泽抬眸看他,轻声讲:“因为天命,然而这天命,也唯有大智者方能抓住。”

然后,便又一番修改,给他讲了气候论——能用的为什么不用,他的理论非常多,可有的理论并不适合给这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听,反而这个带着“天命”的气候论,最能给他们震撼,最能让他们脑补,提升逼格的效果也最好。

对症下药,何必换药呢?

……

在历史上,很多文明国度,几乎都在同一时期遇到过蛮族入侵,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数不胜数,直到二十世纪,中国的气象学家提出了历朝历代的气候变化,人们这才发现,几乎每次气候的巨大变动,都对应了游牧民族南下。

这种发现对后世的人都是一种醍醐灌顶一般的震撼,直接改变了许多学者对历史的研究方向,更不必说千年前的古人了。

拓拔宏是一位勤奋的君主,有雄心壮志,又执政多年,几乎一听,就已经明白其中关键,他比冯诞对朝廷的户籍、粮收,更加有数,一时间,整个人的心神都被震住了。

他在文明太后身边多年,对朝廷倚重汉人、汉人势大早就心中有数,当年不可一世,监视汉人百官的鲜卑候官在十年的争端中几乎全灭,那时的他,就明白,汉人崛起之势,难以抵挡。

而鲜卑不事生产,欺压汉人,引得朝廷几乎每年都要平定大小叛乱,他看出国将动荡,是非改不可,这才延续文明太后之政,推行改制迁都。

甚至为了迁都,他提准备了整整三年,早早在平城到洛阳间修路架桥,储备石木、减免洛阳税赋,让百官前来时,有充足粮食、足够建城之料。

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治理汉人!让他们知晓,他是鲜卑皇帝,也是汉人的君主。

到如今,他才明白,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何处。

竟是天命!

更可怕的是,这少年,虚岁不过十二,如此稚年纪,居然能从这芸芸尘世之中,看透纷乱复杂的表像,直指本质!

什么愚傻,分明他这个皇帝才是真正是愚蠢!

一想到昨日的表现,他几乎尴尬地想把头埋到阿诞怀里。

但做为一个帝王,他用自己强大的心和面皮控制住了自己。

他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冯诞,目光落到周围几名心腹禁卫身上,几乎有一种把多余人灭口冲动,但他强行克制下来。

随后,他用最温柔,最亲切的语气,对着这少年询问道:“阿泽,所谓大智者,便是朕,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