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额远河硝烟(二十九)(第3/3页)
娄擎喜欢把人的骨头掰弯,那娄夫人的骨头他碰不到,娄褆脸上刻着“罪”字,脊背却挺着。娄擎命人杖责他的后背,他就那样挺着。他的脸发烫、手发烫、浑身发烫,他的魂灵好似有了不死的金身,杖责让他的腰塌了下去,可娄擎却恍惚觉得他永远不会塌。
眼前这个人,是娄褆的同路人,与少年娄夫人一样,生着一张文人酸腐倔强的脸。娄褆偏偏要看这骨头弯得弯不得!他还造局让她自投罗网,看着她的正直良善遭到愚弄。这让他有隐隐的痛快!
看着那些被吓坏的少女,衔蝉的心那般痛,超越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每一种痛!
娄擎却站起身来,皇上要起驾回宫离开他巨大的享乐场了。临走前又看衔蝉一眼,似笑非笑,踏着月色,走了。那干净的月色却洗不净他身体的脏污,衔蝉依稀看到他腐烂的肉身!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不停地抖着,窗外的月亮带着她回到了燕琢城。她看到在山野丛林之间,照夜正拼命从泥沼里向外拖着一具尸身。衔蝉以为那尸身是自己的,哭着喊照夜的名字,要他轻些。秋棠摇着她肩膀将她摇醒,对她说:“姑娘,你做梦了。”
是的,衔蝉做梦了,梦到了她的心上人照夜哥哥。而照夜好像感知到了这个梦,在树上远眺京城方向。
狼头山又下雾了,在此之前他们爬上了树。
花儿窝在照夜旁边那棵树上,听到他的动静就问:“怎么了?照夜哥哥?”
“京城好像出事了。”照夜道:“几日了没有消息,少将军说天下八成易主了。”
“那阿勒楚开拔,可与这有关?”花儿问。
“有关。”
他们都不再说话,沉默好像比一切都喧闹。花儿想到叶华裳,她支身于草原之上孤立无援之时,阿勒楚的人马已过了额远河。
当他们跑过额远河大营,与对岸的精兵汇合之后,最先向燕琢城方向挺进。那马蹄子踏在地上,就有了地动山摇之势。燕琢城里的幸存者从家里跑出来,彼此问道:“怎么了?”
有人耳朵听一听,突然就惊恐起来,大喊:“杀人了!屠城了!”
“屠城”二字令人害怕,于是都跑回家中找地方藏着,可哪里能藏呢?那藏到摇摇欲坠的木桌之下的人屁股还露在外面,抱着自己的脑袋,试图保全自己脑袋;也有人拿出家中仅剩的馍,一口全塞进嘴里,噎得眼珠子鼓起也要咽下,不想做个饿死鬼。
鞑靼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涌进了燕琢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野猫都窝在角落里没有出来。幸好鞑靼只是穿城而过,并未在城中停留。
他们出了燕琢城,一路向霍灵山而去。
沿途经过的驿站和村庄,并未意料到在早秋一日,会有鞑靼大军过了燕琢城,公然向内挺进。可怕的是,竟无人阻止,好像这是寻常事!好像那鞑靼早就来了无数次!
当阿勒楚率军从额远河多面浩浩荡荡离开的时候,河对岸的狼头山上,谷为先站在那看着他们开拔,问身边的柳公:“他们将往何处?为何之前毫无动静?”
谷为先状似在问柳公,而心中已是了然。变天了,拔刺了,谷家军危在旦夕。
他站在那看了片刻,突然转身往营帐跑。照夜在身后跟着他,听到他说:“他们要去霍灵山!”